安陵,京都。
御书房里,曾经的肃王殿下如今的摄政王明裴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神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沉声道:“真的决定辞官?不再考虑一下吗?”
“臣去意已决,还请摄政王批准。”男子敛眸垂首,语气淡然却异常坚定。
摄政王见劝说不动,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缓缓将那份辞呈放到了桌上,起身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既然去意已决那就不留你了,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泽玺。”
贺泽玺面色如常,只是在听闻摄政王首肯放行时神色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些,恭敬道:“谢殿下。”
摄政王背过身,抬手道:“你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
贺泽玺知道自己辞官一事摄政王心底其实还是不愿的,但自从先皇驾崩之后,他的身世就再不是秘密了,朝中上下都知道了他和掖揉的关系。虽说自从明裴摄政之后,在其与拓跋泓的通力协作之下,掖揉和安陵已经成为了最坚固的盟友,两国的关系也前所未有的紧密,国人对于掖揉的态度也愈发包容。但贺家身为安陵的肱骨之臣却与邻国皇室结为了姻亲,两个皇子一个成为了掖揉的君主,一个却隐瞒身世入了安陵朝堂为官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众人都将贺家的忠心看在了眼里,但贺泽玺敏感的身世还是让诸位大臣心怀芥蒂。
贺泽玺对此心知肚明,因此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辞官。事实上,早在一年前,新帝刚即位不久,肃王代为把持朝政之时,卫国公贺骁就自知今后贺家在安陵的立场定会变得尴尬非常,因此毅然上书请辞,带着一众家仆告老还乡。
贺家的老家其实在江南,但贺骁在西北待了大半辈子,对那里有感情。摄政王体恤,特意准许贺骁回西北度过余生。
其实那时候贺泽玺本也想跟着父亲一起辞官回乡,但贺泽玺还很年轻,又能力出众,当时的安陵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因此摄政王并未答应他的辞呈,将他强行留在了京都。这一留就是三年。
摄政王本以为三年时间,贺泽玺总该歇了辞官的心了,谁知他并没有放弃,在科举结束后就立即递上了辞呈。当初,摄政王以朝廷急需人才的理由强行留下了贺泽玺,而他却选择在科举结束,朝廷收了一批年轻有为的才子入朝为官之际选择辞官,这样一来,摄政王自然不能再以朝中缺人为由再强行留人了,无奈之下只得放行。
明裴虽然也遗憾朝廷痛失一位人才,但在私人感情上而言,对于贺泽玺的这个决定他其实是欣慰的。出于和贺瑾年的交情,他一直把贺泽玺和拓跋泓当做自己的子侄看待。弟弟拓跋泓性子豪爽张扬,鬼点子很多,明裴从来不担心他会吃亏。但哥哥贺泽玺却性子冷淡,寡言少语,鲜有交心好友,平时即便受委屈了也很少会为自己辩解。这些年来,他目睹了他在官场上的艰难,虽说心疼却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偏爱。或许离开朝廷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贺泽玺走出御书房,旁边立即快步走过来一名男子。男人金发蓝眸,在一众黑发黑眸的汉人之中十足显眼,加之这人五官俊美,神情冷漠,往那儿一站便仿若翩然独立的谪仙,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那人冷漠的神情在见到贺泽玺的瞬间有所松动,他悄声跟了上去,在他身旁轻声问:“如何?摄政王准了你的辞呈了吗?”
贺泽玺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信步朝宫外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开口,语气轻而淡地叫了身旁的人一声:“莫珈。”
留着一头金发卷发的男子扭过头,柔声问:“怎么了?”
贺泽玺却又摇了摇头,目视着前方平静道:“没事。”
莫珈也并未追问,看向前方,淡定自若地朝前走去,须臾,平直的单薄嘴角缓缓上扬了起来。
二人离开皇宫径直回了府。贺泽玺刚从马车上下来,府里的管家就拿着一个圆圆的小竹筒迎了上来:“少爷,北方来信了,刚飞鸽传书过来的。”
贺泽玺闻言眉梢轻轻一挑,伸手接过那一指长的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小卷羊皮。
莫珈一听飞鸽传书就知道是掖揉送来的消息,便问:“是大汗吗?”
贺泽玺点点头,快速读完了信的内容,眉头一舒,露出一个无奈的淡笑。
莫珈担心问:“是不是草原出事了?”
贺泽玺摇了摇头,索性把羊皮递了过去,道:“你自己看吧。”
莫珈接过羊皮,展开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功成身退了就赶紧回家帮忙,我要带明珩出去游山玩水】
莫珈看完,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一个和贺泽玺如出一辙的无奈轻笑。他仔细将羊皮叠好收进了怀里,快步跟上了贺泽玺。
贺泽玺走进贺府,府里一派忙碌,下人们进进出出正一趟一趟把行李往门外的马车上搬。正在监工的小留见他回来了赶忙笑嘻嘻地跑了过来,道:“少爷,东西都已经装上车了,明日就可以启程!”
贺泽玺点点头,道:“等会儿从账房里拿一笔钱分下去就让大家各自回家吧。”
小留问:“少爷,一个都不留吗?”
“一个都不留。”贺泽玺道。
“哦!”小留说完就跑去找账房先生了。
莫珈在一旁忍不住道:“从京都到掖揉路途迢迢,把下人都遣散了路上也没个人照顾你,要不留下几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