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男性工作人员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说:“小朋友,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快两个小时了,你家大人呢?是不是和大人走散了?要我帮你广播找人吗?”
陈念安害怕自己再一次被送去派出所,更怕他们再去通知姐姐,灵机一动,说:“叔叔,我没走丢,我爸爸妈妈在面馆吃面,我想看老虎,他们就让我自己来看,我现在就去面馆找他们。”
工作人员没有质疑他的话,因为这小孩衣着整洁,谈吐清晰,年纪也不小了,不像和大人走散的样子。
陈念安最后看了一眼汉森,老虎正在慢吞吞地散步,陈念安依依不舍,向着老虎挥手、大叫:“汉森!等我腿好了,我再来看你啊,再见!”
——
祝繁星放假后的第二天,陈念安被送进了九院。
过年前后,医院床位不紧张,陈念安住的是三人间,只收了两个病人,除他以外还有一个大伯,大伯也是骨折,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还能赶得上回家吃年夜饭。
手术安排在八号进行,在那之前,陈念安要做几项术前检查,他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哪怕是最小号,穿在身上也很大。
他抱着巧虎,盘腿坐在病床上,看着姐姐收拾东西。祝繁星陪满宝住过院,已经有了陪护经验,把东西一一放好后,就去护士台订餐,每天三顿饭,全在医院吃。
住院部的白天还挺热闹,到了晚上,探视的亲属走了,部分医生护士也下班了,走廊上关了几盏灯,不再那么明亮,随着病房里的灯光陆续熄灭,整个骨科病区变得安静了许多。
陈念安睡在靠窗那张床,室友大伯睡得很早,呼噜打得震天响,他的陪护是他的妻子,也会打呼噜,两人你一声我一声,交替着制造噪音,吵得陈念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祝繁星躺在病床边的陪护床上,两张床挨在一起,只是小床比较矮,陈念安要探出头才能看到她。
他向着姐姐侧身而卧,伸出脑袋,发现她也没睡着,正躲在被窝里用手机聊天。
陈念安轻轻叫她:“姐姐,姐姐。”
“干吗?”祝繁星的注意力没离开手机屏幕,时不时的还会笑一下,抽空开口,“太吵了是吗?”
“嗯。”陈念安抠着巧虎的耳朵,说,“我都想往耳朵里塞棉花了,这呼噜打得跟电钻一样。”
祝繁星笑了起来:“咱们再坚持几天,下周二,这个大伯就出院了。”
“姐姐。”陈念安往她那边拱了一下,好奇地问,“你在和谁聊天呀?”
祝繁星说:“我同学。”
平时,陈念安会和姐姐说到张珂、吴昊浩、田梓琪等人,可他除了见过林娅洁,还不知道姐姐任何一个同学的名字,忍不住问:“姐姐,你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是谁啊?”
祝繁星终于转头看他了:“问这个干吗?”
陈念安说:“就是……你都不和我说你在学校里的事,你的同班同学,要好的朋友,住一起的室友,我一个都不知道。”
祝繁星说:“我和我五个室友都挺要好的,她们的名字分别是李思莹,王林琳,洪芸薇,方熠,还有乔雨熙,你记住了吗?”
记不住,这么一下子哪能记住?陈念安趴在床边,问:“你上次说的那个特别聪明的同学,什么拿一等奖,保送清华的,也是你的室友吗?”
“哦,那个不是。”祝繁星说,“那是个男生,叫温明远。”
——温明远。
陈念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很好听,可能是因为“温”这个字经常会组词成“温暖”、“温柔”、“温和”、“温馨”……而“明远”这个名字也很顺耳,三个字连在一起,会让人对这个名字的拥有者产生好感。
陈念安问:“这次期末考,他考了第几名啊?”
“小老虎,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晚上的还要来打击我。”祝繁星被逗乐了,收起手机,说,“我们的成绩还没出来,要下周一才公布,但是呢,他包准是年级前三,你知道我们年级一共有多少人吗?”
陈念安摇摇头:“不知道。”
“十六个班,一共八百多个人,你想想,他厉不厉害?”
陈念安顺了顺逻辑,说:“姐姐,你说二中是钱塘最好的高中,他又是二中最厉害的人,那就是说,他是整个钱塘最厉害的高一学生,对吗?”
“可以这么说,他是整个钱塘最厉害的高一学生,之一。”祝繁星悠悠叹气,“唉……和他一比,我真是差远了。”
陈念安说:“你一点都不差,你可厉害了!”
“你就别拍我马屁了,我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啊?”祝繁星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睡觉睡觉,再吵也得睡觉,明早你还要去做CT呢。”
“哦。”陈念安躺回床中间,抱着巧虎发起呆来。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在五峤村,怎么考都是第一名,当时信心十足,以为自己到了钱塘一定也是班里的前几名,结果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头几次单元测,他几乎是班里垫底,费了老鼻子劲追了一个学期,才在期末考追到全班第二十七名。
他绞尽脑汁都做不出的一道数学题,张珂看一眼就会做,这就是差距。
还有姐姐,那么厉害的姐姐,妈妈以前告诉过他,姐姐每次考试都是数一数二,可到了二中,她也没能名列前茅,那个叫温明远的人,全钱塘最厉害的高一学生,嗯……之一,得聪明成啥样?
他是保送的二中,还想保送清华。清华大学,姐姐说了,是中国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他都不用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