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就这般安静地立在树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徐宴想了想,道:“说来那日没向你交代清楚。这位柳姑娘,其实是当朝威武大将军唯一的嫡女。实打实的京中贵女,地位尊崇,脾性怕是也与旁人不同。”
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委婉地提醒丸子:“若是往后遇上她,能远着便尽量远着,若是在不能远着,便,稍稍忍耐些吧。”说出这句话,他注意到丸子的眼圈儿一瞬间红了,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徐宴素来是个骄傲透顶之人。读书人的清高,他一样不少。
从柳月姗初初对他示好,徐宴便若有所觉。他并非迟钝之人,相反,徐宴十分敏锐。但那时只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懂事儿,便是信中嗅到了小姑娘委婉的暗示也没怎么放心上。前些时日听徐乘风回家闲话,提及柳月姗的马车竟然差点撞到丸子母子俩,徐宴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便急转直下,如今隐隐生出了轻视和厌烦。
徐宴从未见敏丫哭过,从小到大一次没有过。丸子这一红眼睛,于徐宴的自尊心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柳月姗为何对他起心思并未叫他自得,反而她理所当然地轻视他的妻儿,旁若无人地行勾引之事,在徐宴看来,都是没规没矩,欺人太甚。
看了看没人,素来矜持要脸的徐宴走过来轻轻将丸子揽进怀中,拍了拍她后背:“委屈你了。”
丸子伏在他肩上眨了眨眼,挑起了眉头。
送完人进书院,丸子当日便下山了。
说来也真是凑巧,下山的路上又碰见了柳月姗。她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短打的丸子。
两人并行一段路,柳月姗忽然抬手挥了挥,轿夫应诺停下。她从肩舆上走下来,拦到了丸子的面前。
这姑娘年纪不大,身量却跟丸子差不多高。她站在丸子的身前,娇俏的脸上露出霸道的蛮气。这是自小到大被宠溺出来的有恃无恐。
只见她上下十分挑剔地打量丸子,忽然勾起了嘴角:“婶子,请恕我无礼,听说你是徐公子的童养媳?”
……婶子?
丸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说话这般不讲究的人,她有些愣住。
顿了顿,道:“是,但又如何?”
柳月姗自上回听说徐宴在骊山书院就读,便命人仔细打听了徐家的事儿。虽不至于徐家什么事儿都一清二楚,但大致了解清楚:“没想到,原以为你只是长得老些,没想到年纪确实比较大。今年二十有五了?”
丸子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逗乐。这姑娘人前人后两张脸,看来并非真单纯。但这般直白地戳旁人痛楚,到底是真跋扈娇蛮还是目中无人?
“细算的话,二十四周岁还差半年。”丸子点点头,“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柳月姗笑了,绕着她走了两圈:“指教不敢当。”
她歪了歪脑袋,“只是忽然遇上一件看不顺眼的事儿,非得点出来,心中才痛快。”
“哦?”丸子也学她歪了歪脑袋,“那不知这不顺眼的事儿,又关姑娘何事?”
“你怎知不关我事?”
柳月姗十分讨厌旁人忤逆她,尤其是丸子这等粗劣贱婢,“现如今好似无关,但有朝一日,谁能想到会怎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切做不得准的。”
丢下这一句,她转身又坐上了肩舆。
手中扇子一遮脸颊,她目视前方:“下山吧。”
轿夫抬着人,脚步如飞地走远。
丸子看着那猖狂的小姑娘,忽然哭笑不得:居然嚣张到她头上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