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疼痛来的突然,以至于谢琦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母亲却是飞快地把谢安拉回去,又看了看他的神情,像是怕他发脾气,立刻假意训斥谢安:“一天到晚就会到处乱摸!有什么好拍的?”她见谢安手上还拿着半块梅子糕,便示意乳母把剩下的半盘端过来放到桌上,又推至谢琦眼前:“你吃一块,就当安儿给你道歉了。”
谢琦看着那盘梅子糕,很难说清自己的感受。
梅子与他的药性相冲,他吃不得的。
“我没有生气。”他轻声道。
然而母亲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甚至隐约带了不满:“安儿只是不小心,谢琦,你不要这样同他置气。”
谢琦沉默半晌,还是拿了半块梅糕放进嘴里。也是这之后,母亲才像是舒了口气。丫鬟送他出门时,她仍是不忘叮嘱:“你祖父的生日宴,记得好好准备些东西,一定要回来。”
等走到东苑门口,谢琦已经觉得喉咙里涌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但他只是紧紧捏着轮椅把手,强抑了神色,连清秋都没有告诉。
他想快些回到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
时间在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里变得格外漫长,直至清秋关了门,他才终于捱不住般趴倒在案上,头埋进臂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痛。
哪里都在痛,胸口也是。
确切的说,大概是心凉,哪怕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他却是每次都要重新逼迫自己明白,母亲像是把他划归在外人的范围里。
甚至连做样子骗过他都懒得。
谢琦缩在手臂间低垂眉目,微微眨了眨因为冷汗有些朦胧的双目,一时间如此疼痛里感到空置的迷茫。
如果说他曾经的目标是一直做最好的那一个,好换回父亲母亲的一点点喜爱与关注,而生病后,他一心想着复仇,只希望能早日结果给他下毒之人。
那他完成了复仇之后的目标,又应该是什么呢?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在从前的潜意识里,他默认自己会在报仇后死掉。
然而钝痛的脑子让他下一步的思考有些迟缓,在这样理智稍稍被耽误的时候,反而心底最诚实的愿望被放大出来。
他又想到了屠苏苏。
【若下次再碰到清秋不在身边,你就叫我嘛,大声叫,我肯定就来了!】
谢琦又眨了眨眼睛,下一刻,轻轻启唇,极是小心低微地唤出了那个名字。
“苏苏……”
好像只要叫出这个名字,他就觉得心中发热,眸中生潮,不知怎么涌上一阵古怪的委屈。
多么容易令人笑话,仿佛他很依赖她。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可以坚定自己只是孤身一人,可以在黑漆漆的地方踽踽独行,好像同她相处这么些时日之后,就像士兵被强卸了盔甲,变成了一个软弱而毫无防备的人,轻易便会觉得失落彷徨,被他人中伤。
而只有她能为他疗伤,作他的盔甲。
“叩叩叩。”
谢琦被这轻响惊得浑身一震,微微睁大眼睛,他眸间很快蓄起了湿意,只是和疼痛的汗水混淆,让他有些辨不清东南西北。
“小谢?你方便吗?”少女刻意压低的气音又在外头响起来。
原来,她真的会来。
谢琦很快抬手抹眼睛,然而却因为疼痛使不上什么力气,浑身软绵绵,汗湿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