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这个词,对于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太陌生了,如果是原来的她大概也懵懵懂懂,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底层贫苦的农民,才最明白逃荒的恐怖。
没有食物,没有水,好的人家还能有辆板车,一家人所有的家当都放在上面,当家人拉着板车,穿着家里仅有的破布裤子,拉着坐在板车上的老母和妻儿,每天不停地走,脚底磨出了血,血又磨成了茧子,茧子又被磨平,一天天的过去,板车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板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连拉板车的人也没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世
界的每一次天灾,都会毁灭无数人的生活,而且也许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缓不过来。
不过乔安来之后,发现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还好一些,灾民虽然有,但是并不多,往往在过路的几个城池就会被分流收拢,经过的几个城池里衣粮都还充沛,虽然有些人心惶惶,但是局势还是稳着的。
乔安微微松了口气,但是这口气又很快提了起来。
河北道没事,但是栾城出事了,而李稷就在栾城。
这种天灾是不讲理的,再大的官,再好的武功,万一真倒霉催的撞上了
乔安提着一口气,一刻也不敢耽误,与林七快马加鞭往栾城赶。
遥遥看见栾城的城墙,乔安的心就是一沉。
那原本威严的城墙俨然塌了大半,隐约望见里面的房屋也多是倒塌成废墟,至于地上的情况和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洪水虽然退了,但是已经和泥地合成了厚重的淤泥,几乎陷到马腿的膝盖处,让马匹每走一步都艰难。
乔安有点心慌,眼看着马腿陷进泥水里出不来,直接把马背上早准备好的木板抽下来,绑在脚下,然后跳下马急慌慌地往前跳。
“安姑娘!”
林七也跳下来,跟着她往前跑。
乔安一直不敢细想,她不敢想李稷可能会死。
那是老太太唯一的儿子,要是李稷死了,她根本不敢想老太太怎么撑得住;而且,虽然他两面三刀,皮白心黑,又虚伪又装逼又不干人事儿,乔安有时候气得恨不得给他扎小人,但是乔安绝对不想看着他出事。
她一气儿跑进了城,街上人很少,除了一些哭嚎的百姓,大多是穿着薄甲的士兵在收拾废墟,偶尔还从废墟中搬出几句尸体,乔安拉住一个士兵,着急问:“李校尉在这儿吗?”
那士兵突然被她拉住,愣了一下:“李校尉?这里没有姓李的校尉。”
乔安浑身的血瞬间冻结。
“不可能!有的,他大概三个月前来的,正六品昭武校尉,李稷!”
乔安都快哭了:“这位大哥求你想想,你再仔细想想!那是我兄长啊!”
这怎么都查无此人了,这别不是路上被大水冲走了?!这不行啊!这不能这样啊!
那士兵看她
一个姑娘家神色仓惶,声音带着哭腔,一时也有些无措,无奈说:“姑娘,我们确实没听说过姓李的校尉,不过我也是新调过来的,倒是前两日刚有几位将军从别处巡查回来,在栾城监察救灾情况,现在应该还没走,约莫还在城东”
士兵指着一个方向,好心说:“你去那边看看吧,看你要找的人在不在随从的人里,要是不在,那大概就唉,节哀顺变吧。”
乔安眼眶都红了。
“谢谢大哥,谢谢!”
乔安抹了把眼睛,扭头就往那边跑,士兵看着她一个小姑娘一瘸一拐艰难在淤泥地里跑,心下不忍:“唉,又是个来寻亲的,八成也是连尸身都找不见。”
他摇了摇头,刚想继续手头的事,突然想到了什么。
“哎。”
士兵迟疑着问旁边人:“咱们那位李将军,叫什么来着?”
旁边人笑骂他:“那谁知道,谁敢直呼将军的大名。”
士兵也暗笑自己多心,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一定是个巧合吧。
两个人弯腰正抬着一具尸体,同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好像听谁说过,咱们李将军在来栾城之前,好像是个什么校尉来着。”
士兵呆了呆,两个人面面相觑,表情逐渐惊悚。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