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与自强
一位六十四岁的老先生问我:“丹朱!为什么我会发了一个我不爱的妻子?”他是我的国画老师。他年纪那么大了,也答不上来。我是他的“爱徒”,所以他会问我这种问题。
遍天下是对妻子爱不起来的中老年先生们。
女人们似乎容忍度要大一些。
或者,大概是没钱吧。
有钱的话,各自潇洒,没有谁离不开谁。
自强的客人提前到家了,女主人开门:
“你是──”
“自强的老妈子。”我只好笑,“请进。”
“汪太太。”他也笑了,但他只是动了动嘴角。
甘棠也动了动嘴角微笑。
看这小说好像是看自己。
我洗了一把睑,又洗了一个澡,舒服得多了,天气实在有点闷,我又很疲倦,毕竟做了一天了。在浴室的镜子里,我呆呆的看看自己的脸,看了很久,才推门出去。
甘棠也常常有这样的情绪,不过她不看自己的脸,嫁一个越来越不爱自己的丈夫,是不用做这些事的。
做了也没有用。
她只是在他突然嫌弃睡觉太晚她竟然还在看书的斥骂下,被他关了灯,只好一声不吭地睡觉。
他看儿子睡下,走了。
她不伤春悲秋多愁善感,那是有对象的。当你嫁了一个越来越不爱惜你的男人,多余的事情和情绪都不必有,默默做该做的事便了。
“他们已经吃好了,我收拾碗筷。
“让我来。”王家明说:“你的手伤了。”
我说:“我戴橡皮手套好了,不要紧。”
自强把他拉住坐下,强逼他谈下去。
不相干的人往往会可怜当事女主,可是做丈夫的,往往是最麻木的那个人。
不,不是麻木,手伤了又怎样,她赚的少不就应该她干吗?!他还能挑出妻子的种种不是呢!
她甘棠不是手被锅盖子里面的尖利贴片割破,伤口流血又痒又疼,也照样得浸在油水残渣里洗碗刷锅吗!弄完顺便将下水槽那里的残留物用手指掏得干干净净吗!
有时候自强会说:“丹朱,你廿六岁了!多少个廿六的女子还像你这样天真?”他的语气,是很讽刺的。
乔木当然也说这样的话,“你不懂就别说话好吗?单纯,嗤,就是蠢好不好,人蠢就别管我。”
内心抑郁寂寥的女主人和客人相见,发现对方是自己一直找的那个人:
“你们是一见钟情的?抑或是慢慢培养感情的?”他问。
“都不是。”我答。忽然之间我想讲真话了。
他抬起了清澈的眼睛。我决定把真话告诉他。
“你要听故事?”我问:“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他比我小八个月,我完完全全的爱上了他。他有那样广阔的额角,柔软的嘴唇,方正的下巴,我爱上了他。”
他垂下了眼,“然后呢?”
“他与一个比我幸运的女孩子走掉了。我嫁了自强。”我说:“就那样简单,然后四年就过去了。觉也不觉得,四年就过去了。这是我的生活。”我说。
我说得很平静。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个故事,但是他是个陌生人,我却告诉了他,他应当明白,“你明白,是不是?”我问:“爱情,像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