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弯起来,告诉他:“我很好。张郎很好。张家也好。”
她温柔地道:“一切都很好,公子不必担心,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她明亮的眼睛里有光芒,对未来有期许和信心。
还有许多感激。
至于从前那些,她已经放下,迈过去了。
一切都如凌昭期盼和谋算的那样。
按照他算的,到这里,都该结束了。他年轻时遇到的一个人、一段情,有了美好的收场。
给彼此都留下了闪着光的回忆。
该结束了。
可他看着林嘉在阳光里的明媚笑靥,炽艳风情,终于发现自己漏算了一件事。
他漏算了他自己。
以为是两全之法,对得起教诲,对得起她。
可是否对得起自己?
那血管中汩汩流淌的滚烫感是怎么回事。
那皮肤的灼痛感是怎么回事。
那内心里撕裂,左冲右突,要炸开心口冲出来的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在计划里,在谋算里,无一纰漏。
那到底是什么在脱出掌控?
凌昭终于明白,是他自己。
人生而为人,怎能不贪,不占,不想,不欲?
世间之所以要以圣人之道去压制这些,首先是因为它真实存在。
天生就在人的血液骨子里。
凌熙臣为她算尽一切,唯独没有算到,自己放不开手。
“寿……九郎。”曾嬷嬷从净房回来了,“哎呀,丫头哪去了?”
林嘉坦荡荡,告诉曾嬷嬷:“去添水了。”
她过去搀住曾嬷嬷。曾嬷嬷挽住她手,过去对凌昭笑道:“九郎你看,这丫头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好,嫁对了人家。”
林嘉眼睛弯起来:“承嬷嬷吉言。”
大家都在阳光里笑。
只有凌昭觉得廊下见不着阳光,阴冷。血管里又灼烧,爆裂着滚烫。
必须得离开。
他听到自己一如寻常平静地道:“那就好。好好过日子。我去前面。”
林嘉带着笑福了一礼。
从她的眼睛里,好像能看到她在说——
【谢谢你。】
必须走,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