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口气，在伍总一路的职场奋斗中，听得可太多了。不过是敲竹杠而已。她放下了心：“那当然，做人确实是要处处小心。还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不过，还是感谢提醒，看得出来，您是个讲义气的人。”
说着，她热情地伸出一只手：“认识就是缘分。姜警官，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只要我做得到，尽管提。”
潜台词是：我不怕你敲诈，但我给你面子。你要的好处，只要别太过分，我就满足你。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就算是姜红录音了，旁人听了，也说不出什么。
姜红笑眯眯地说：“当然当然，伍总这么聪明能干，肯定不会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懒得升官，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过既然你这么热心，我倒是想起了一个需要帮忙的人——”
她指着林子里说：“在这些帮助搜救的山民里，有一个黑车司机，是第一个给我们提供重要线索的人。他孩子有自闭症，老婆在景区门口卖矿泉水，三天两头被城管驱赶。这人开车技术没问题，以前还开过送货车。只因为年轻时见义勇为，留下了打架的案底，找不到正经工作。伍总那里要是有什么合适的司机职位，拉人送货，他都能胜任。”
伍总一怔，问：“这人是你的亲戚？”
“不是，刚认识的。”姜红想了想，“确切地说是星期日，也就是昨天。”
伍总有些怀疑：“他有案底，真是因为见义勇为？”
姜红失笑：“我是干嘛的？我当然查了他的案底记录。说起来他确实有点冤——经理调戏女同事，他把经理的门牙打掉了两颗。这算轻伤。最后判了六个月。之后这么多年，他没有别的刑事记录，连交通违章也不多。”
“掉了两颗门牙？那打得够重的啊。”
“那女员工后来是他老婆。”
“原来如此。难怪生气。”
“不仅如此，据说这经理不止一次这么干，把女员工堵在库房，身体贴上去，动手动脚。当时的证人还有别的女员工自述曾经报警他骚扰，但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不好取证。法条是一回事，实际上猥亵能真按犯罪算的，全国恐怕也没几个。”
伍总蓦地想起，在她年轻时，在她还没有成为“伍总”，还是“小伍”时，那些所谓的谈业务的饭局上，那些掌握着权力的男人，色眯眯笑嘻嘻地对她伸过来的手。有道貌岸然，以关怀为名，拉着她的手，半搂着她说话的。有在车上和她坐在一排，假装无意地把手放在她腿上的。至于那些不怀好意的灌酒，刻意安排的陪同出差，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在那个时候，她满心都是向上爬的欲望。她觉得恶心，不适，但是她告诉自己，这就是游戏规则。无视规则，你就玩不好这一局。
规则比想象中复杂很多，并不是只要顺从就可以得到好处。聪明的小伍很快就发现，如果有人可以制定规则，那么他们就可以随意违约。
她在大学里就学到了这一课。某一年系里请来了一位著名的商业大佬给学生们做讲座。这位大佬的生意极为成功，所有年轻人都读到过关于他白手起家的励志传奇。如果能去他的公司实习，都是所有大学生梦寐以求的珍贵机会。
讲座后，“导师”要挑选几个优秀学生代表去和大佬吃饭，可以近距离大佬对话。同学们踊跃报名，可学习成绩排名第一，并且在讲座中全程努力工作的小伍却没有被选中。
被选中的是人气最高的系花，也是美貌度最有争议的一位。是女生眼里的“长得其实很一般”，和男生眼里的“这谁顶得住”。
女生觉得她不够美，是因为她们总是过于看重硬件：浓眉，大眼，高鼻梁，浓密的头发，高挑的身材，没有这些，那就算不上美女。
但男生其实看不见这些，他们眼里的美女是长发，裸妆，穿浅色的裙子，一脸甜蜜的、没见过世面的笑容，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闪烁出崇拜的目光。
说来也怪，不知为何，太国的成功男人，几乎无一例外都喜欢这一款女孩。仿佛他们被格式化过审美。哪怕是去花街柳巷，也喜欢找这样的“初恋款”。
商业大佬的太太就是这样的“校花款”女生。两人相差二十岁的婚姻不仅被媒体誉为佳话，那年轻的校花还从此获得了“人生赢家”的头衔。
虽然小伍觉得导师的选择优秀学生代表的标准有点怪怪的，但百折不挠的她并没有放弃。她跟导师说自己愿意打杂、拎包、跑腿，总之可以当个男的小厮使唤，只求能在商业大佬的饭局带上她。
她甚至还想好了，如果导师还拒绝，她就自己跑去那个餐厅吃饭，抓住机会介绍自己，给商业大佬留下一个精明能干的印象。
还好导师被她的执着感动，同意了。但特意嘱咐她说：“那你认真打扮一下，别跟平时似的。要体现出女大学生的风貌，明白吗？”
小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导师是嫌她邋遢。她平时确实有点不修边幅。为了方便，基本上不穿裙子。出去面试，都只穿裤装的套装。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我化妆，穿裙子！”
好学生小伍回到宿舍，就像对待最重要的作业一样，紧急找了会打扮的女生，请人家帮忙化了妆，又用啫喱水把乱草般的头发定型得清爽利落，还借了一身优雅的职业套裙。整套造型做完，简直就是职业女性杂志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