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老先生在处理家庭关系方面称得上一塌糊涂,陆家的悲剧皆因他而起,也因此,陆世澄跟祖父的关系远远称不上亲密。
闻亭丽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发了一会愣,为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决定先退回房中,这一动,才发现脚下踩着一张纸条,像是陆世澄方才留下来的,展开看。
【没有别人,只有你。】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
***
晚上,闻亭丽一度想去医院探望陆世澄,又担心会撞见那位陆老先生,在陆世澄没有把话同她说明白之前,她实在不想再惹出什么闲话。
没想到的是,此后的两天,陆世澄一次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就连邝志林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闻亭丽的心情起起伏伏,一开始,她猜测陆世澄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但第二天的报上陆续登出了陆家要举办生日宴会的新闻,可见陆世澄的身体在飞速好转。
她紧接着又猜陆世澄是不是在忙着应付自己的祖父,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人只要有心。不管再怎么忙,总能找到机会给她打电话的。
由此可见,陆世澄并不多么想她,亏她还以为他会忍不住马上来找她。
倒是那些陆家的护卫,仍日日夜夜守护在她家外头。
除此之外,那位皮肤科的女大夫每日都会准时提着手提箱上门为她诊治,这样的大夫诊金绝不会低。但对方一次也没有提过费用的事,想来费用已经提前缴纳过了。
对此,闻亭丽也有自己的理解,诚如陆家那位随从所说,陆世澄既把她视作自己的恩人,再怎么关照她也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闻亭丽将那几张纸条一并揉成一团扔到抽屉里,决定不再自寻烦恼,改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自己的新戏上。
她每日天不亮就去片场,每日天黑才回家。只要棚里有戏在拍,她就混在工作人员里在旁学习,看那些老演员怎样走位、怎样在镜头前精准地表达情绪。
这场戏拍完,就赶去下一场。饿了就跟着剧组蹭点饭,渴了就喝从家里带来的白开水。
几天下来,她的进步可谓神速,片场的人看她勤快认真,也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一些业内的前辈叫不上她的名字,便亲切地称她为「那个小姑娘」,赶上某场戏要补拍,还会主动把闻亭丽叫过去让她在边上学习,闻亭丽渐渐在片场如鱼得水。
唯独《时间的沙》剧组是例外,该戏的男主演邓天星仗着自己是当红小生,曾大肆驱赶过闻亭丽好几回,闻亭丽总归是新人,闹得不可收拾时,只得以赔罪收场。
这日中午,黄远山在化妆室找到闻亭丽,坐下后也不说话,只是好奇打量闻亭丽。
闻亭丽奇怪:“怎么了?是不是邓天星又告我的状了,真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有事没事老爱找我的麻烦。”
黄远山却眯了眯眼:“你在烦恼。奇怪,你闻亭丽可不是喜欢发愁的人,最近是不是什么遇到烦心事了?”
“最大的烦心事是我马上要开学了,而这部戏还没正式开拍,我正发愁到时候怎么跟学校请假呢。”
黄远山啧啧有声:“你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烦恼?你历来是笃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强人,是不是谈恋爱了?难怪前段时间总不见你。”
闻亭丽像被黄蜂蛰了一下:“我跟谁谈恋爱?黄姐你不要瞎讲。”
黄远山却没那么好打发,话锋直逼闻亭丽的内心:“上回我在你家跟你分析过之后,你可曾约陆世澄出来谈过,他怎么跟你说的?”
“陆世澄是谁?我为什么要约这个人?我跟他八杆子也打不着,我看你真是忙糊涂了。”
“是是是,我糊涂。不只我糊涂,大家都糊涂。”
黄远山闲闲起身对着镜子理理自己的头发,嘴里哼唱起自编的小调:“爱情呀,你真让人糊涂,你真是个坏东西,你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你以为他是那样想,其实是这样,他以为你的心思是这样,其实是那样,我的心要被你这坏东西蹂躏坏了,噢噢噢……”
闻亭丽正想躲到别处去,却一眼瞥见黄远山身上穿着一套精致的米灰色洋装。
在闻亭丽的印象中,黄远山甚少如此盛装,她最恨穿衣打扮,她认为,一个人与其浪费大把时间和金钱涂脂抹粉,不如把精力用在读书和专业上。
黄金影业的大老板刘梦麟曾让黄远山穿旗袍烫卷发,说是要帮她打造一个「美人导演」的身份,这样她拍的电影会更有话题性。
黄远山当场就啐回去。
“让我打扮?可以,你们男人先换上花裙子给我看看美不美。”
一想到这些画面,闻亭丽就想笑。“黄姐,今天怎么穿得这样隆重?”
“下班以后要去参加陆世澄的生日宴。”黄远山潇洒地殚了殚自己的薄外套,“今晚我可不仅仅代表我黄远山本人,还代表了整个黄金影业,穿得打眼些,也能在宴席上拉些赞助,这——就是我今晚的战衣。”
闻亭丽笑颜一滞,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周末了。
“陆世澄为人低调务实,这可是他头一次正儿八经举办设生日宴,到时候我载你一起去。喂,好端端地发什么呆,你到底去不去?”
外头有位男子懒洋洋接话。
“黄姐,别人或许不想去,闻小姐是一定会去的,她才不会错过这样露脸的好机会的。”
说话这人正是《时间的沙》的主演邓天星,此人原是一个赌场的服务生,因长相俊俏风流被某导演相中,其后因饰演《坟》的洋场小开一炮而红,红了之后不改其瘪三本性,为人倨傲,排场极大,前几日闻亭丽在旁观戏时,邓天星疑心她是别的竞争对手派来偷师的「细作」,曾指使助理驱赶过她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