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两个电话,第一通是早上八点,我说小姐出门拍挂历去了,邝先生便要我转告小姐:陆小先生醒来了。第二通是傍晚五点多打来的,问小姐回没回家,我说还没回,这次邝先生倒没说什么。”
闻亭丽二话不说冲进浴室。
为了洗掉身上残留的汗气,光是头发她就仔仔细细洗了两遍,又用香皂从头到脚打了三遍泡沫,将全身洗得香喷喷的才出来。
一开门,香气伴着乳白色的水雾一起涌出来。闻亭丽裹着毛巾到卧房里找衣服,忽觉后颈有点发痒,一时也顾不上细看,匆匆将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换鞋准备出门。
周嫂正忙着热菜,闻声在厨房里扬声问:“要去探望陆先生吗,好歹先吃点东西再走。”
“再晚医院恐怕就不让进了,您先睡,我去去就回。”
***
病房的医务人员果然将闻亭丽拦在外头。
“过了探视时间了,请明天再来。”
“我姓闻,我是来找邝志林先生的,麻烦通传一声。”
邝志林没出来,倒出来了两位面熟的中年男子,闻亭丽以前在陆世澄身边见过他们,二人对闻亭丽很客套。
“邝先生临时有事离开一会,闻小姐请这边走。”
闻亭丽随二人上楼,这是一幢单独的小楼,每层只有两三间病房,陆世澄的那间位于三楼走廊最深处,走廊上有不少陆家的护卫,但他们一个比一个安静。
推开门,房里也是阒然无声。
“先前澄少爷醒来过一阵,后来又睡着了,大夫说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陆先生吗?”
“请便。”两人悄悄退到门边。
闻亭丽走到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天不见,陆世澄额上的白纱布并未撤下。反而加厚了些,胸口盖着薄毯,也不知胸腹处的伤口如何了。这样在灯光下看着,他的气色比前几日略好,只是他仿佛睡得不太踏实,皱着眉,呼吸也有点乱。
忽然,陆世澄挣扎了一下。
“妈妈——”
闻亭丽立即屏住呼吸。
接着,又是同样的一声低喃。
他似乎经常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总在找寻他的母亲,那声「妈妈」,也总是充满痛楚。
闻亭丽不忍陆世澄陷在那可怖的梦境里,轻轻唤一声:“陆先生。”
陆世澄呼吸稍缓,却并未醒转。
闻亭丽有心等他醒来再走,最起码也要等邝志林回来问问陆世澄的情况再说。但看这样子,陆世澄一时半会醒不了,干脆悄悄从书袋里取出剧本,打算边读边等。但她委实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天不亮就起来了,白天在摄影棚绷了一整天。而此前,她为了照顾陆世澄连日来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撑到现在早就筋疲力尽了。
读了没多久,竟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
***
闻亭丽是被一阵钻心的痒弄醒的。
猛一抬眼,病床上空荡荡的。
她一惊,顾不上追究那奇痒的来处,慌忙转动脑袋:“陆先生?!”
定睛一看,陆世澄坐在对面床边的轮椅上一眼不眨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闻亭丽一懵,急急忙忙直起身,不料肩膀上盖着东西,她这一动,东西便无声滑落到她的脚边。
那是陆世澄床上的薄被,不知怎么到了她的身上。
在闻亭丽发懵的当口,陆世澄朝她这边推动轮椅,推了两下却未能成功,闻亭丽果断地放下被子朝陆世澄走去。
“我来。”
她想象不出陆世澄刚才是怎样下床而不吵醒她,他的动作必定十分小心,甚至可能扯动了伤口,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陆先生醒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瞧我,过来探望病人,自己倒先睡着了。”
陆世澄望着她的脸,忽然一下子,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一边盯着她看,一边试图撑着轮椅站起。
闻亭丽抢先一步扶住他,陆世澄立即低下头盯着她的脖颈瞧,双方的距离那样近,他的目光几乎是牢牢黏在了她的肌肤上。
闻亭丽脸上一烫,陆世澄从未这样唐突过,她把脸转到一边,小声提醒他:“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