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忘了移开视线，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走了过来。
应苍林是逆光站着的，表情不明，他眼神往下睨，只看见应白整个人沐浴在从浴室照进来的暖光里。她的头发睡得有些乱，松松地堆在脸侧，酒劲儿加睡意烘得她的脸蛋和桃子一样泛着粉，有些娇憨的样子，几缕蜿蜒的发丝垂落在肩头。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应白才有些迟钝地回过神来，她的开衫不见了，只剩下里面穿的吊带上衣，如今凉薄的丝被将将覆在身上，两根细线搭在肩上，显得有些暧昧。
她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将丝被捞起来盖住自已，然而大半的手臂和肩膀还是留在外面，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两个人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这沉默仿佛带着温度，如酒意一样在半暗半明的房间里默默酝酿开来，让人忍不住脸红耳热。
应白在心里暗暗啐了自已一口，又不是没穿衣服，搞得这么矫情干什么？于是她先开了口，却发现自已的声音哑得厉害：“我的开衫呢？”她语气里带着一点指责。
闻言，应苍林的眼神中倒染了一点笑意，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如今再来计较，不觉得晚了些吗？你之前怎么不这样？”
应白脸冷了下来，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她脾气有多傲，应苍林是最清楚的，以前就是那最呛口的辣椒，经常不让自已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可他也瞧见了丝被掩盖下她攥紧床单的手和微微发抖的肩头。
应苍林突然不想计较了，在心底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毛巾一下子丢了过去。应白猝不及防地被罩了满头满脸，差点没被飞来的大浴巾给闷死，好一会儿才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毛巾取下来，过程中因为松了手，丝被也从身上滑落。
黑暗里盯着她的眼神越发专注了，应白心慌意乱地去捞被子，耳根本来就没退下去的热度又往上升了些。
应苍林老实站着，等她终于围好被子裹好浴巾，连脖子都瞧不见了，将自已包得跟坐月子似的，才终于开口解释道：“想给你喂点牛奶解酒，你手一推牛奶全洒了，我的西装和你的外套连带着沙发垫都湿了，现在全在洗衣机里。”
应白明显松了口气，恢复了些冷静，尽量平静地开口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待会儿就走。”x|
“你衣服湿了，怎么走？”应苍林嗤笑了一下，开口问。
应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以让助理来接我。”
“可以啊，深夜让你助理带着换洗衣服过来，看你坐在床上和一个异性共处一室？当然，我是不介意的。”他最知道怎么戳她的死穴。
应白脑子里立刻就能想象出来她那过分活泼的助理小唐看到这画面时张成o形的嘴，遂颇为头疼地闭了眼，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小声地说：“那……我暂时借你的衣服穿走，方便吗？”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你确定要穿着男人的外套，大半夜的一个人出门打车回家？”
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他补了一句：“虽然我不看电视，但你不是很红吗？”应苍林噙着淡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用她之前的原话回击。
应白沉默了，然后拿起身旁的枕头，有些气急败坏地扔了过去，却被应苍离接了个正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正色道：“这么晚就别折腾了，你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让人送衣服过来，再送你走。”
看应白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他加了码：“有什么好矫情的？真打算现在就这么出去？万一被拍了，也会给我的私人生活造成困扰的。何况，你以为我打算做什么？”
他话说得明白，应白知道自已这样有些矫情了。说实在的，他们之间早就彻底结束了，不，是根本没开始过，有什么好避嫌的？
而且有一点他说得在理，如果这种情况下被拍了，八张嘴都说不清，关键是可能还会影响之后的拍摄，那就得不偿失了。
应白一旦决定了，也就不再忸怩，转头看向他，轻轻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应苍林的唇角动了动，还没酿成一个微笑，就又平复了下来。他放过了这茬，说道：“你既然醒了，就去洗漱下吧。”然后他转身出了房间。
客厅里的落地灯被打开了，冰凉的玻璃矮桌散射着光线。应苍林站在桌旁仰头喝水，然后将玻璃杯放回桌面，余下的水痕洇到玻璃上，围成一个残缺的圆。
应苍林望着沙发上湿了的坐垫，有些头疼，将它拎了起来放到落地窗前，打算就先这样晾在这里，却听见房间里隐约传来一点声音，似乎在叫他。
他顾不上将这些坐垫放好，随手扔在地上，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里还是一片暗的，只有浴室的门打开了一线，透出姜暖色的光晕，一团团水气蒸腾在空中，里面的景象被照得若隐若现。
在那唯一的光源后，站着他这么多年未见的人，那人纤细的影子悄悄从那一线中露出踪迹。
应苍林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否又是午夜的一个梦，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此刻多么寂静，只剩下胸膛里缓慢的心跳声在继续。
然后从那一线光亮里，她出现了，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发丝落下垂在半空中，荡漾着，跳跃着。
应苍林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发干，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们的眼神撞上了，沾上了氤氲的水汽，湿漉漉的，仿佛从旧梦中飘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