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看了一眼，目光方才落在第一序列上，陡然一震：“这……你竟将清河崔氏列在第一等，同天家放在一起，这恐怕与理不合。”
谁知，孔颖达却笑了。
他慢吞吞的，道：“并未。”没等许敬宗一口气松到底，却听孔颖达说：“天家李氏次之。”
——咣当！
桌上的书全都被拂到了地上，许敬宗诧异的猛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他，半晌才迟疑着，劝他：“无论如何，你这序列都不合适，就算清河崔氏再如何显贵，也不能让天家没了面子。”
始终是逾越。
两人争辩几句，但负责这差事的却是孔颖达一人，许敬宗同他说了半天，甚至还惊动了弘文馆中的编修，好一番相劝，二人不欢而散。
看着他离开，孔颖达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愧疚。
看来是他多心了。
给许敬宗看《氏族志》确实是他故意试探，自世子受伤时他便觉得奇怪，许敬宗平日虽为人刻薄些，却也不是不通情理，再怎么都不至于这样为难祚荣世子。
就那一次，他心中疑心，有意无意试探了好几次，直到现在总算是确定了，许敬宗并非国子监内五大家的内鬼，否则决计不会如此气愤他将清河崔氏提到第一序列来压过了皇室。
是夜。
正逢多事之秋，长安的宵禁还未取消，巡防的官兵走过时带起一阵甲胄碰撞的声响，无端叫人胆寒。
一道黑影从树后隐没，熟悉的避开巡防，往漆黑的深巷里去了。
他停在巷子的拐角处，整个人都被黑色披风完全遮盖住，看不清半点模样，没多时，屋檐顶上忽然轻轻的动了一下，瓦片细微脆响，一人已经悄然伏在了角落处。
屋檐上的人压着声音：“如何了？”
黑衣人退后一步，谨慎的看了看四周，道：“继续蛰伏，别暴露。”
这话中不知两边提前对好了什么信息，只简短的一句，屋檐上的黑影点头，回首按照来的方向离开了，黑衣人随后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长安城内的百姓也在这短暂的和平中按部就班。
年关在这平静中悄然到来，家家户户牛肥马壮，早早的准备好了过年的货物，走在大街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使臣驿站中已经满是不远万里前来朝贺的外国使臣。
宫内一片祥和。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年关的当口上，例行早朝却陡然出了一件令天下震惊的事情，几乎把天都掀翻了。
国子监助教孔颖达在领命重修《氏族志》的半月后，于早朝上向圣人交付了一份大逆不道的籍册，上面竟然将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六家列为第一等，而李唐皇室竟然次之。
要知道除了刚犯事被削弱的陇西李氏，这可是五姓七望全都在里头了啊！
其中以清河崔氏为首，五大家就这样明晃晃的踩在皇室的脸面上。
一时间，朝野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