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压得低,旁的人都听不见,只有秋晚颜母女二人脸色发白,浑身战栗。
秋锦年直觉凝歌在生气,却又弄不清楚她气在何处,也不敢开口挽留,只得心下猜疑。
这场回门宴,终归还是砸了。
凝歌给慧婆婆设了灵位供奉,择了风水宝地安葬,江枫眠办事很快,也很妥帖。
也不合适大肆铺张,晚上凝歌和小钗便在院子里给慧婆婆烧点纸钱祭品。
江枫眠望着她头上简单包扎的伤口,还在隐隐地沁着血渍。
而她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烧纸,眼圈红红,眸里蓄着泪,映着火光,犹如深潭中的点点星光。
江枫眠不觉蹙了眉头,望向小钗:“大夫怎么说?可有什么大碍?”
小钗望了望凝歌头上的伤口,反应过来:“姑娘不让请大夫,一心忙慧婆婆的后事,也就我给简单包扎而已。”
“小小伤,无碍。”凝歌淡淡应了一声。
江枫眠眉头蹙得更紧,朝小钗招招手,小钗擦了眼泪起身过来,江枫眠小声说了几句,小钗便匆匆而去。
凝歌毫无察觉,盯着化宝盆里的火光在出神。
江枫眠朝她走近两步,问:“既然对慧婆婆的死如此介怀,当时为何不揭穿那母女俩的真面目?害死慧婆婆的不正是她们吗?”
“我是不想吗?我是不能。”
凝歌说着话,眼神动作却没有半分变化。
“那是知府后宅,宝姨娘只手遮天的地方,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口白牙,没人会相信。”
“你至少可以向你父亲陈情。”
“父亲?”凝歌轻轻嗤笑,“能左右知府大人心意的是宝姨娘,不是我这个罪妇之女。”
江眠枫一怔,眸望着她,满是惊讶。
凝歌头也没抬,却读到了他心思:“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世子妃出身低微,名声还不好,幼年我母亲被马贼掳去糟蹋了,知府大人为了自己的颜面,亲自下令把她沉了塘。”
江枫眠握着长箫的手悄然紧了紧。
“明明不是我母亲的错,知府大人却要用她的死来维护自己的颜面,这是何道理?”
“……”江枫眠回答不上来,依旧沉默。
“如果母亲注定要死,我宁愿她是被马贼所杀,也好过被一生最爱的男人当成牺牲品,她临死时的眼神,你不知道有多绝望……”
关于凝歌母亲的事确实流言众多,江枫眠知道个大概,却不曾想过,秋锦年这个知府大人薄幸至此。
“我母亲死后,知府后宅她住过的院子便成了禁地,我是罪妇之女,人人唾弃,知府的嫡姑娘又如何?跟秋晚颜这个二小姐根本没法比。”
江枫眠眼神柔和下来,有些动容,握紧长箫的手也缓缓放松。
“慧婆婆是母亲的陪嫁,看着母亲长大的人,母亲死后,宝姨娘丧心病狂把她关在了母亲住过的院子,这一关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来我父亲这个知府大人竟毫无察觉!”
这厮!
终于凝歌抬起了头,漆黑的眸望着江枫眠问:“宝姨娘的手挡在他眼前,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他都看不见,我一个罪妇之女,无凭无据,哪怕仗着如今世子妃的身份让他信了我,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个婆子,降罪爱妾,损了他知府大人的颜面?”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这些话听在江枫眠耳中却无限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