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子时的最后一声更鼓响起，在寒夜中飘荡悠扬许久，最后和簌簌落雪声一起落地，宣告梁文帝天佑七年的离去和天佑八年的到来。
外头的鞭炮声正在渐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雪声和水盆倾倒之后的泊泊水声。
我立在烛火之外的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同样的打更声还有三次，直到那时，子时正才算完完全全的过去。
而在那之前，我绝对不能被魏子都发现了，否则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脚，继续往后挪动。
刚退开半步，魏子都就动了，他往前一步，一脚踩在水泊里，有些困惑地抬手揉捏眉心：“是我的梦还没醒？还是你……”
他做的噩梦里有我？
那也不能怪我吧？
我心中更为困惑，忽而听到他下一句语气坚定起来：“你在那里，对吧？梁霜雪？”
“我……”倒吸一口冷气，又慌忙捂住嘴。
这家伙实在太敏锐了，他不是刚刚睡醒吗？就不能放过我吗？我都已经死了，现在这副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可魏子都根本不打算放弃，他一把拽下小铜镜，往这边走来：“这件事我已经怀疑很久了，今天你休想继续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
什么装神弄鬼？我就是鬼呀！
我心中叫苦不迭，正要继续后退，他已拿镜子反射烛光照向帐子里的其他角落，眼看着就要照到跟前，我立即捂脸转身：“打住！我在这里，你再不停手我就走了！”
雪亮反光在我脚边一顿，我听到他的语声有些发颤：“好…好，我停手，我不过去，你别走。”
我松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继续背身指挥他：“把镜子放下，就放桌上好了！你不许过来！”
“好，你说什么都依你。”
他无比配合地照做不误，语声温和，像是在安抚什么受惊的小动物。
我扭过头，从手指缝里睁开一只眼，瞧见青儿正在镜子前好奇地探头探脑，才真正放下心来。
魏子都在桌边坐下，凝视我所在的黑暗角落，声音很轻，目光柔和中藏着期待：“你…还在么？”
他难得这么好脾气好说话，这个状况似乎暂时是安全的，警报解除。
我避开反光，走回他对面，小心翼翼地在镜子里露出一只手，确保和他之间的距离，又不至于让他听不清我说话：“我在。”
“你……”魏子都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握住镜子就要起身。
“坐下！不许动！”我指尖向下一指，声调拔高：“你刚才怎么答应我来着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他无奈抬手作投降状。
我俯视着他，出乎意料地没在他脸上看到惊恐、厌恶或是讥诮。
除了一开始的一瞬诧异之外，现在的他不像是我的死对头，反倒像是一个老朋友，这感觉倒是十分新奇：“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我时间有限。”
“你……”魏子都斟酌了一下，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你过的怎么样？”
“扑哧！”我忍俊不禁道：“我都变成鬼了，还能怎么样？”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无声地笑了一下：“那你现在要捉弄我岂不是很容易？”
“是啊，你得谢谢我还没那么做。”
“本王多谢长公主殿下，”他敷衍地抬手一礼：“你去见过宋璟吗？”
“还没有，”我摊手道：“这不是先被你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