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寝殿，我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刚刚在殿内，哪怕有太后护着，我还是感觉如坐针毡，特别是梁泽和魏太妃看过来的目光。
迄今为止，我顶着柳霜雪的脸也见过了不少故人，他们有的惊喜、有的厌恶、有的困惑、有的惊恐，却没有一个人像他们二人那样，是全然的陌生。
他们的眼神，似乎我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并且早已死去的蚂蚁。
就连魏子都一开始厌恶我的时候，也比不过他们带给我的刺痛。
怎么会这样呢？
梁泽是从自小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弟弟，即便他被寄养在母后膝下，我也从未看到魏太妃有所不满，反而还加倍对我和梁泽好。
他们若是心中对我还有半分追忆，也不该是那样的神情啊？
心事重重地步下台阶，我才发觉自己没穿绣鞋，脚上只有一双罗袜，入夜后的石阶冰凉刺骨，脚底一触到，寒意便顺小腿肚蔓延上来，让人心悸。
现在回去找绣鞋也晚了，何况殿中……
没有多作犹豫，我快步往外走去，这寿康宫还是少来为妙，即便里面住着我的母后
路过正殿时，我发现平阳王妃已不在那里，听宫人说，是跪太久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正要离开，郑太医追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块寿康宫的令牌：“柳娘子且慢，这是太后娘娘让老臣带给你的，改日再入宫，娘娘一定好好谢谢你！”
我怔愣了一下，心说着今非昔比，深宫似海，我以后恐怕也不会常来。
但看到他额上的薄汗，我还是接了过来：“多谢郑太医，多谢太后娘娘的恩赐。”
“呼！”他擦擦额上的汗：“柳娘子不必如此客气，不说别的，就是老臣也要谢谢娘子帮忙服侍太后。”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太后今日始终喝不下药，那最先被问责的就是他，搞不好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当下也不再推辞，和他一道往外走。
郑太医又问：“柳娘子今日在宫中呆了大半日，老身开的汤药可有按时服用？”
“早上来之前倒是喝了，剩下的一剂回去便喝。”
“那便好，那便好。”
郑太医像是终于放松了下来，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停步看他：“只是……郑太医，我身上的牵机毒余毒已消，这汤药要喝到何时啊？”
那药实在太苦，早膳后喝一碗，到现在还是口中发苦，即便我这种不怕喝苦药的人，时日一久也有些头皮发麻。
“咦？魏王爷和娘子说，这药是排余毒的吗？”
我看到他面上的诧异，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难道不是么？”
“这……”郑太医的眼神变得慌乱躲闪起来。
半盏茶时间后，我步出寿康宫。
熟悉的黑金马车还停在后宫入口处，一掀开车帘，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
昏黄烛火下，魏子都正在桌旁拨弄一个小暖炉，炉中银炭火星点点，映照在他黑眸中，泛起光亮：“回来了？”
他面上没有丝毫不耐，反而笼罩着淡淡的家常气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叫我鼻头一酸。
方才在寝殿内，我是在寻找这样一个眼神吗？
一颗苦涩又满是猜疑、盘算的心默默沉底，我呼出一口气，放下车帘，坐到他边上。
他却在看到我的裙边时面色一沉：“出了何事，你怎么这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