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君子行事讲究避嫌,涂山非孤自己行事不端惹人起疑,心中底气不足,其实恨不得当场滚走算了,只是他忽然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心中一阵发愁,厚着脸皮又不肯走了。
眼看涂山非孤已经讪讪起身,微生临竹也打算就此作罢,送完客以后少来往就是了,结果他的屁股又落回椅子上。
微生临竹这下真有些好奇了,道:“你还有事?”
涂山非孤干笑一声,心里算盘打得响亮,暗道自己现在最好还是回家族一趟,把涂山长珩的相关消息告诉家里人。只是这路上一时慷慨,把身上的银钱都拿去赈灾了,现在实在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微生临竹,暗暗咂舌,心说这位少侠看着像个忠厚好人,不知能不能布施我一点,在下可实在是太穷了。
其实放下面子乞讨一番对他不是难事,但见微生临竹目光灼灼饱含偏见地盯着自己,涂山非孤只能识相地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没猜错的话,微生临竹也是个穷少侠,她的吃穿用度并不高级,除了那柄剑,是前朝最有武学天赋的少将军妊竹传下来的无名剑,至于其他装备,那是半点也沾不到有钱的边。
微生临竹也皱眉盯着涂山非孤,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如果问她对涂山非孤现在是什么印象,根据某些道听途说来的丰富经验,她实在很有理由怀疑这是某种仙人跳的标准开局,毕竟这小子确实有几分好皮相。
两人同时陷入了不必要的尴尬之中。涂山非孤换了个话题,讪讪地给自己打圆场。
“哈哈,我看这儿晚上虫子有点多,影响少侠睡眠质量了吧?”
涂山非孤和微生临竹方才一起从屋顶翻进屋的时候没关紧窗户,窗外的扑棱蛾子也晓得夜间风冷难捱,拼了命往屋里钻,窗棂被它们撞得咯吱直响,听着这种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知道涂山非孤是在找台阶下,但眼看着一堆灰黑色的飞虫已经从窗户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少侠也是无奈,只得抓起桌上抹布走到窗边,三下两下将爬在窗沿的飞虫尽数拍死。
整个客栈只这一间屋子还点着灯,掌柜的在外面巡房时心疼火烛钱,悄悄骂屋中之人都是赔钱货。
这些动静好歹缓解了一些屋内僵持的气氛,涂山非孤却没松气,而是局促地瞥了眼那些丧命在微生临竹手下的死物,回想她迅猛的手法,屁股又有些坐不稳了。
“……我来找纸把窗缝堵紧,少侠你慢慢打……”
他说着悄悄起身,四处乱瞥一阵,见桌角下似乎有条白线,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顺势就踢了一脚。
这一脚毫无先兆,“咻”地一声,安装在墙上的弩箭机括发动,一支钢箭瞬间向正在关窗的少侠射去。
“不好!快闪开!”
涂山非孤刚踢完后悔了,惊呼着展开移形换影的秘术,迅速冲到窗边将微生临竹扑倒在地。
钢箭“笃”地一声插在窗棂上,箭尾还因余力而轻轻发颤。
微生临竹也吓了一跳,她被涂山非孤按在地上,对上他关注的目光,不由得颤声道:“你……”
只差一点,被射中的就不是窗棂,而是少侠了!
微生临竹还没来得及谴责,涂山非孤不知为何过度紧张起来,一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发抖。
但就是这双颤抖的手,居然十分迅捷准确地出指狠点在少侠数个穴道上,劲力之强纵是天下顶尖的高手受了,也要躺个一时三刻。
做完这一切后,涂山非孤才重重松了口气,手也不抖人也不紧张了,微生临竹却颤声说完了后半句话:“……你手真贱。”
江湖子弟大多行事潇洒,像涂山非孤这般恩将仇报背后偷袭的举止实在过于无耻,无耻到少侠的每个毛孔都想骂人。
显然在放倒微生临竹之后,涂山非孤轻松多了,他横下心在桌上的包裹中摸索了一会,取出了一点碎银,默默收进了自己怀里。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隐秘的惭愧,毕竟少侠是个很好的好人,让好人吃亏是一种罪恶,尽管大部分人不会产生罪恶感,但这罪恶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涂山非孤的脸难以察觉地变红了一点,虽然变化极其极其微小,可一丝不落地让微生临竹看在眼里。
少侠行走江湖多年,十分明白眼前亏是不好吃的,于是她迅速调整心态,好脾气地问道:“看来你真的很缺钱,兄台仪表俊秀不似俗人,对我这个弱龄小女做这种事,或许是有不好开口的苦衷吧?”
涂山非孤十分歉疚道:“对不起了少侠,在下实在缺些路费,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这些银子算我借的,以后一定会还。”
微生临竹恰到好处地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