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喂,你就是这么和其他男孩子搭讪的吗?一点新意都没有。”“是很漂亮啊,别人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光点,最多两个,可是你有好多诶!”“很多人都这么说啊。”“他们怎么说?”“就说我眼睛亮啊什么的。”“这帮蠢货,你的眼睛根本不是亮。”“那是什么?”“是璀璨。”蓁蓁把信纸小心地折叠起来,一股温暖的洋流缓缓地巡遍心海。他的两个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欢快地跳跃着,然后按下了发送键:“酸溜溜的,不能好好说人话。”消息发出去一秒钟就收到了回复,对方说:“能啊,我喜欢你。”接下去的几天,叶蓁蓁完全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像是普希金情诗里的主角那样,整日被一种裹着糖浆的忧愁甜蜜地折磨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几天没看过书了,从上一家律所辞职之后,他本打算趁着这几个月休息时间好好给自己充个电,书买了一本又一本:《公司法前沿问题研究》、《证券法学》、《公司案件审判指导》可是自从几天前在地铁上拆开了那封信之后,他惊讶地发现不论他翻开哪一本书的哪一页,通篇都只写着“卢云峰”三个字。他把书本阖起来,仰着头垮垮地靠在椅子上,让自家庭院里繁茂的枇杷树把滤过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自己脸上。他从书里把那封折叠整齐的信纸又拿出来展开,那首诗他早就倒背如流,现在信纸成了他最珍爱的书签。云峰的笔迹行云流水,起承转合都像他本人一样俊朗飘逸。那首诗虽然已经被反复读过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再读都能立刻唤起蓁蓁心里那股温暖的洋流。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的,母亲把准备好的甜点和咖啡放到他桌上的时候他还在痴痴地傻笑。“哪个小姑娘的来信把你笑成了这个样子哦?”母亲笑靥如花地凑上来,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对这种事情永远不开窍。叶蓁蓁慌忙叠起信纸,佯装愠色说哪里来的什么小姑娘。可是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相信此刻自己脸上一定明晃晃地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字。母亲果然更开心了:哦哟,还难为情呀,阿拉蓁蓁谈朋友妈妈只有高兴的哦!母亲的思维愈加发散,喋喋不休地嘱咐儿子要带人家姑娘多出去逛逛,不要吝啬钞票,钞票没有妈妈给的呀,年轻人就要多在一起接触,不能总是宅在家里搞飞鸽传书的儿子铁青着一张脸,反复解释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谁知母亲把脖子一梗,情绪更加激动:瞒着妈妈做什么啦,还怕妈妈跟着你们去轧闹忙啊!叶蓁蓁终于忍无可忍,只好抱着书本回了房间。蓁蓁慵懒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阳光从落地窗进来,暖烘烘地晒在他身上。他看着母亲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他猜想母亲一定也把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根本不是休息日,人家都要上班的,哪有时间和自己出去逛。手机的屏幕黑了一上午,连通骚扰电话都没有。他开始怀念上班的日子,虽然上司很讨厌,客户很难缠,同事很低能,但至少没那么无聊。他想象着云峰此刻肯定忙得脚打后脑勺,应该是没有什么时间给自己打骚扰电话的。金融公司哪有不忙的,他记得云峰生动地描述过自己的工作性质:每天跟着账户里动辄上千万的资产涨涨跌跌瞎激动,可是没有一分是自己的钱。他的心思就是在这个时候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已经蛮久没有登录过“索多玛”了。他当然不是真的忘记了这个软件,而是有意为之,他是有意隔几天登录一次,好让自己登录的次数保持在一种微妙的频率上。这些都是做给云峰看的,目的是要温和地提醒对方:自己既可以为了他和这个圈子保持距离,又不会为了他完全放弃认识其他人的机会,所以别以为一封40个字的情书就能牢牢吃定他了。来自水瓶座的不安全感让蓁蓁此刻精得可怕,闲来无事看的那点杂书全用这上面了。他重新将“索多玛”安装进手机,然后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可是没曾想卢云峰的id竟然在二十分钟前也刚刚登录过,看来不仅自己长了心眼儿,对方的心眼儿一个也没比自己少长。蓁蓁有些郁闷,整整一上午电话微信都没来一个,自己再三犹豫想要给他发条消息,手机几次拿起来又放下去最后都因为担心打扰对方工作而作罢。没想到人家在这儿忙活呢,这不在这守株待兔呢么?至于人家等的是哪只兔子他可就不知道了。于是他当下决定假扮一只自投罗网的兔子,测试一下对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