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这话什么意思,明晃晃把“藐视”写在脸上么。
笑话,她凭什么小瞧他,线索已经理得差不多了,真相近在迟尺,最迟明早他就会把凶手揪出来。
“我早就把克化的法子告诉你了。”他一哂,“信不信由你。滕娘子与其动些歪脑筋,不如算算还剩多少时辰吧,练不练功倒是无所谓,长热疮可就不妙了。”
说到此处,他回身推开门,又扭头睨着她道:“王公子还不走?”
滕玉意一阵牙酸,回身咚咚咚下了楼梯。
这几日大伙都急着找凶手,她也参与其中,本来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哪知蔺承佑冥顽不灵。
其实她倒不是非要走捷径,而是担心二怪随时会闯进来,她老怀疑蔺承佑有更好的克化法子藏着不说,故而有此一问。若真有药汤,也就不必担心练不通了。
这下彻底死心了,看来只能不眠不休苦练了。
她在心里冷嗖嗖地笑:此仇不报非君子,蔺承佑,我们走着瞧。
蔺承佑一回屋就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某份宗卷,刷刷刷地翻了起来。
严司直温声道:“承佑,你刚才不是说要歇一会么?”
“不歇了。”蔺承佑神情专注,翻完一卷又拿起下一卷。
严司直有些疑惑,为何突然不肯歇了?
他好奇看了眼房门:“刚才王公子来找你所为何事?”
蔺承佑若无其事要开腔,外头衙役奔上来敲门:“蔺评事,抓到那几位贩卖腐心草的胡商了。”
蔺承佑一凛,扔下东西去开门:“人带来了么?”
“暂时都押在大理寺。”衙役擦了把汗,“这些人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寺卿说怕路上会出乱子,不让押到彩凤楼来,不过寺卿已代蔺评事审问过几位胡商了,就在半月前,彩凤楼的确有人向胡商买过腐心草,只不过当时胡商手里药粉不足,最后未能成交。”
蔺承佑一凛:“谁?”
衙役道:“葛巾娘子。”
严司直大吃一惊:“真是她?”
“葛巾娘子当时已经毁了容,自己并未出面,只托平康坊一位叫拓拓儿的泼皮帮忙牵的线,拓拓儿没买到药粉,又托人给葛巾娘子传话,葛巾娘子听了只说知道了,没说要再买。”
严司直愕然良久,缓缓点头道:“好啊,我们统统被这个葛巾给耍了。承佑,就像你说的,没人比葛巾更想杀姚黄姐妹,她故意做出误会魏紫的那场戏,就是为了当众洗脱自己的嫌疑。如今既查到她曾有意买腐心草,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蔺承佑若有所思地踱了两步,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凭凶手的城府,会大张旗鼓地买腐心草么?而且,即便葛巾有杀害姚黄姐妹的动机,田氏夫妇又是怎么回事?
比起姚黄姐妹俩,田氏夫妇才是凶手作恶的开端,只有弄明白凶手与田氏夫妇的瓜葛,才能解释那邪门至极的七芒引路印。
他摸摸下巴,思忖着要开口,楼下又上来一位衙役:“洪参军来了。”
蔺承佑眼睛一亮:“快请他上来。”
洪参军是万年县负责鞫狱和审案的法曹参军事(注1),县里的大小案件,首先需经他之手,凡有县里断不了的案子,再由他逐级往上报。虽说官职不高,但在坊间颇有名望。
洪参军生得膀大腰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脸上的虬髯如上翘的铁钩,一口牙却雪白发亮。
他进屋后笑呵呵施礼:“田氏夫妇和容氏的案子都是卑职负责查办的,这是当时的记录,一份是容氏的,一份是田氏夫妇的,蔺评事和严司直想先听哪一桩?”
蔺承佑请他就坐:“先从容氏开始吧。”
洪参军撩袍坐下:“容氏是前年十月初二夜里死的,当晚无人报案,次日早上戚氏才派人通知里正。卑职早就听闻戚氏经常虐打容氏,疑心容氏的死与她有关,但查了一圈下来,伙计和邻居都说事发当晚并未听见容氏呼救,仵作验尸后也发现,容氏的死因正是溺水。此外还有人作证,说容氏死前那段日子总是向隅独泣,像是早就存了死志。
“卑职无法判断容氏究竟是自尽还是被害,只得向董明府汇报此事,董明府说戚氏嫌疑不足,田允德也并无要追究的意思,加之容氏在越州已经没有亲眷了,再查并无意义。卑职只好就此结案。”
严司直讶然道:“田允德并未追究?小妾突然没了,此人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吗,容氏死的时候他在何处?”
洪参军说:“田允德去越州了,回来之后听说容氏的死讯,当晚就病倒了,或许是病得太急,始终不曾追究容氏之死,后来还是戚氏拿了些银钱,吩咐伙计把容氏的尸首领回来埋葬了。”
“越州——”蔺承佑和严司直一惊。
洪参军错愕:“怎么了?”
蔺承佑屏息问:“田允德去越州做什么?”
“去采买缭绫。听说他早年家贫,靠贩卖缯彩起家。虽说近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了,但每年还是会亲自去越州选布料。”
原来田允德一直与越州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