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一眼不眨地望着她,这可是楼里最后一位了,如果连青芝都未见过这口井,蔺承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错的。
不过蔺承佑显然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本事,他望着青芝,很笃定地说:“在哪见过这口井?”
青芝看了一阵,乐呵呵地说:“奴家没见过,”
蔺承佑脸上的笑一僵:“看仔细点。”
青芝摆摆手:“奴家真没见过。”
蔺承佑不说话了,绝圣和弃智惊讶道:“店家,萼大娘,楼里的人都来了吗?”
贺明生和萼姬错愕道:“都在这了,连厨司的伙夫都叫过来了。”
绝圣和弃智面面相觑,难不成师兄真猜错了,妖异并没有瞄上下一个,幻境里的这口井,并不是楼里某个活人的执念。
滕玉意忽然道:“不对,还漏了一个人。”
“谁?”
蔺承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是说有位被厉鬼毁了容的葛巾娘子么,她住在何处,为何不见她来?愣着做什么,快给我带路啊。”
葛巾手执一卷书,怅然望着窗外。长安一片月,照不进她的幽窗。
从前车马盈门,如今整夜枯坐,自从她受伤毁容,境遇一落千丈,今晚楼中喧嚷不堪,定有什么缘故,可是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发生了何事。
犹记得上元节,王孙公子携她出游,情意融融,宴乐达旦,她在席上酬酢诗咏,引得满座皆惊,遥想那些时日,她是何等风光,结果这一切,因为一个贸然闯入房中的“女鬼”,全都化为了泡影。
她摸向缦纱半掩的脸庞,漂亮的眸子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叫她怎么甘心,花容月貌竟被一只所谓的“厉鬼”给毁了,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不,这一定是噩梦,熬了这么久,早该醒来了。
她推开衾被,光着脚跑到镜台前,迟疑了又迟疑,终于颤抖着扯下脸上的缦纱,望见镜中殷红的伤口,她的心碎成了一千片,说什么鬼神害人,这样的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要查出那个毒妇是谁。
正自恨恨垂泪,外头寂静的廊道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人一径走到她门口,“笃笃笃”,敲起了门。
葛巾擦去眼泪,清清嗓子道:“谁?”
门外平板地答道:“是我,萼姬,听说你晚上没吃饭,我来看看你。”
葛巾有些疑惑,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跑到她门外贴东西,说是青云观道长给的符纸,必须即刻贴上。
那人还说,外头不太平,今晚每个人都得老老实实待在房中,不可擅自走动。
她当时哭累了正在假寐,迷迷糊糊也没仔细听,如果每个人都得待在房里,萼姬为何能单独来找她。
她歪过头凝神细听,萼姬安静得出奇,敲过门后没再说话了。
葛巾咳嗽道:“我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萼姐姐,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萼姬压低嗓门:“葛巾,我是悄悄来找你的,许侯爷派人来看你了,那人就在我边上。你要是不信,打开门瞧一瞧就知道了。”
葛巾心中一动,她毁容之后处于半软禁状态,为了给那几位相好的王孙公子送信,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因做得私隐,楼里无人知晓,萼姬这么说,莫非许侯爷真派人来了。
她审慎地说:“主家没过问么?”
萼姬没说话,却另有一位男子开了腔:“葛巾娘子,侯爷派小人来给娘子送些伤药,娘子将此药每日涂抹在伤处,能生肌止痒。侯爷还说,请娘子安心养伤,不论害你的那人是人是鬼,他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葛巾的心砰砰直跳,急忙跑过去开门,手都搭上门扃了,忽又缩了回来。侯爷体贴周详,派人来送药倒也不奇怪,只是这时辰,未免太晚了些。
那人察觉她的迟疑,低声与萼姬咕哝了几句,复又开口道:“想是娘子不便开门,要不这样吧,小人把东西放在门口,娘子开门自取便是了。”
萼姬也道:“葛巾,我们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外头传来脚步声,两人离去了。
葛巾贴在门后,不由懊悔起来,何至于疑心成这样,刚才开门就好了,见了那人的面,还能给侯爷带个话。
好在那人没走远,或许还能追得上,这样想着她急忙开了门,瞥见门外的光景,她吓得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