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你要我把那座庭苑和那口井画下来?”
蔺承佑走到书案前,取下一支笔道:“既然猜到了,王公子就快请吧。”
滕玉意到他身边接过笔慢慢回想,当时不过匆匆一瞥,看得不甚仔细,只记得庭苑虽然破败了,仍有一种古朴阔朗的遗韵,井旁有株树,差不多快要老死了,周围迷雾缭绕,也分不清是桃树还是李树。
那口井周围很脏,像是刚下过雨,地上泥泞盈尺,别的就不记得了。
她依样画了下来,蔺承佑接过来一看,滕玉意画工居然还不错,才寥寥数笔,已将要紧处一一勾勒出来了。
这时候楼里的人都被喊来了,推推挤挤堵在门口,贺明生嚷道:“莫要推挤,我叫到谁了谁再进去,没叫到的乖乖给我在外头等着。”
滕玉意回到座上,这位叫贺明生的主家看着胆小如鼠,居然很有御下的本领,这么一吆喝,外头没一个人敢妄动了。
蔺承佑对贺明生道:“把他们挨个叫进来认画,如果有人认得这幅画上的井,必须当场告诉我,因为此人很有可能是妖异下一个目标,随时可能会遭毒手。”
贺明生应了,亲自到外头说明原委,回屋时指了指屋子里的几位美貌妓伶,对蔺承佑道:“道长,外面人太多,不如就从屋里这几个开始吧。”
滕玉意逐一看过去,加上萼姬和卷儿梨,屋中一共有九位模样妖丽的伎人,个个眼色媚人。
萼姬听了贺明生的话,冲滕玉意抛了个媚眼:“奴家年纪最长,又与王公子相熟,那画既是王公子亲手画的,不如就让奴家第一个品鉴吧。”
她说着起身走过去一看,摇摇头道:“未曾见过这样一口井。”
蔺承佑提醒她:“看仔细点。”
萼姬笑逐颜开:“奴家看仔细了,确实没见过。”
她面对蔺承佑时态度正经了不少,一来蔺承佑是昂藏七尺的男儿,不像滕玉意是少女假扮胡人,她在对待男人和对待女人时,素来是不同的。
再则蔺承佑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贵人,她早有心把卷儿梨推到蔺承佑眼前,若能搭上这样一位天之骄子,连她这个做假母的也跟着鸡犬升天。
奈何卷儿梨吓破了胆,女儿不争气,假母也不敢放肆。
蔺承佑果然看都不看她,直接道:“下一个。”
这回起身的是魏紫,她生得丰肌玉骨,妆靥也极为考究。额头上贴着水粉色的花钿,唇上却点着殷红欲滴的口脂。
蔺承佑点了点画卷,问她:“见过么?”
魏紫可比萼姬看得仔细多了,把团扇抵在丰润的胸团前,俯身下来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绕着条案走了一圈,不慎把团扇落在蔺承佑的脚下。
“哎呀~”她咬了咬嫣红的唇,风情万种弯下腰捡,哪知蔺承佑嗤笑一声,一脚踩住了团扇。
魏紫掩唇直笑,这少年郎何止是好看,还有种飞扬跋扈的俊美,她早就有心撩拨他,怎奈一直没找到机会,好不容易近身了,怎能不借机试探他。
没想到这小郎君还颇懂情趣,她睫毛轻颤,另一只手轻轻把团扇往外抽,孰料蔺承佑脚下一用力,团扇连同扇骨裂成了碎块,不,裂成了一把碎渣子。
她霎时凉透了心肝,就听蔺承佑笑道:“看明白了没?这么大一幅画都看不明白,依我看,平康坊你也不必待了。”
魏紫哆嗦着点头:“看、看、看明白了。”
“见过没见过?”
“奴家未见过。”
蔺承佑道:“没见过还不走?”
魏紫丧魂落魄回到原处,外头似乎有人讥笑了一下,她双腿绵软,哪还顾得上探究是谁。
接下来是姚黄和红葛,一个生得袅娜纤致,腰身细得不足一握。
另一个憨媚可爱,举止间颇有贵家千金的骄矜之感。
滕玉意一旁瞧着,暗忖这彩凤楼的确有过人之处,单是这四位容色殊异的绝色美人,便足以引来满城的狂蜂浪蝶了。
有了魏紫做前车之鉴,二女不敢招惹蔺承佑,老老实实看完画,很快便退下了,如此倒省却了不少工夫。
屋里人认完了,贺明生催着外头人进来,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居然没一个见过这样画上的情形。
贺明生亲自到外头查看,刚才进屋认过画的,不分男女,一齐被拉聚到楼下中堂听命,廊道上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贺明生叫不上那人名字,萼姬却唤道:“青芝,快进来吧,就剩你了。”
又对蔺承佑道:“上月我们楼里有位叫葛巾的花魁被厉鬼毁了容,这个青芝就是葛巾的贴身丫鬟,葛巾受伤之后身边离不了人伺候,所以青芝来得晚了些。”
说话间那个叫青芝的丫鬟进来了,年纪约莫有十五六岁,皮肤黝黑,模样也有些傻气,进来后冲蔺承佑欠了欠身,憨头憨脑走到书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