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说话,我知道我妈现在也是拉不下脸,但爸爸总不能一直在楼下站着,我又把我妈按到沙发上坐好,尽可能用温柔的发号施令语气说:"你在这坐好别动,我去接爸爸上来",然后赶在我妈有反应之前,一溜烟拉开门冲下楼梯。爸爸一看到我就喜出望外:"二妮,你妈呢?今天我想偷偷来这里看一下,一来就碰到院里的几个熟人,也不知道他们把我认出了没",说到后面一句,他又忐忑不安地搓着手。我心里一酸,我爸来这里看我妈,天经地义,我们一家人团聚,也理所当然,那班院子里的八卦党有什么理由说长道短?要说,我们就堂堂正正站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指手划脚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放火抢劫的亏心事,要接受法庭仲裁。我像昨天一样挽住爸爸的手:"走,爸爸我们上去"。"去哪?"爸爸有点惶然。还能去哪,我昂首挺胸地一推家门,一心要和大院的八卦党对抗,几乎都忘了家里还有一位需要我周旋的正在怒火中烧的老太太。爸爸跟在我身后,不敢进来。我正想开口对前后两边说点什么,老太太启唇了:"站在门外干什么,嫌我们家脏是吧?脏就不要进来,院子里站着还能帮人蹭地"。爸爸嗫嚅着不敢说话,我暗暗有点好笑,也不知道我妈是在他出国之前就那么一副损人利嘴,还是出国之后才那样的。我把我爸拉进来,关好门,示意他坐在沙发上。老太太侧过身,抹起了眼泪,抽抽噔噔起来:"我是看在女儿份上"。爸爸手足无措,过去安慰不是,在那里坐着又不是。我跑过去搂住我妈,像耳语一般的说:"爸爸在国外也很辛苦,后来他生意做砸了,就剩他一个人,他打拼到现在也不容易,想要回来见我们又不敢"。"这不就是报应么",老太太又冷笑,爸爸低下头。不能让气氛变得那么难过,我捏捏老太太的脸:"妈你今天冷笑太多回了,次数用完了,再超过的话对身子不好"。老太太拨开我的手:"你就和他同一阵营吧,欺负我一个上了年纪的",这爸妈有时候脾气牛起来还真像孩子一样,需要哄。我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小时候被人家扔石头,说我没爸爸,被老师问我爸爸是不是当老板的,怎么总是不来家长会,我都还没哭呢",说着我的眼睛也红了。这时候爸爸也过来搂住了我们:"是我不对,是我错,我不应该扔下你们,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爸爸一副男人的伟岸身躯,此刻却老泪纵横,这一幕多像肥皂剧的剧情,但是却又真真切切只有我们家才知道分别十多年以来的惦念和感慨。我说:"妈,你生他气没关系,但他是我爸,他也老了,我不但要照顾你,也要照顾他,我不想看着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伤心,或者被人说是非"。终于,过了很久之后,我妈开口说:"这里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觉得条件不好就回墨西哥那边去",这话是冲着我爸说的,我爸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笑,知道我妈已经原谅他了。老太太起身回房间,我怂恿着我爸:"咱们去做菜",爸爸抹了一下眼睛,也咧开嘴笑了:"你爱吃什么,我给你弄墨西哥鸡卷,原汁原味的,比广告里还要好吃"。我说:"只要你弄的我都爱吃,妈妈最喜欢吃酒酿丸子",爸爸忙不迭地点头:"以后做菜就让我来吧",他已经走进厨房,穿起围裙,熟练地拿起了菜刀,爸爸在墨西哥那边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饭店厨师,这个我有听福哥提过。厨房,爸爸妈妈,一家人团聚的好菜,这个是我盼望了多少年的,看着这一幕在我眼前上演,还是有点置身梦中的感觉。我跑过去从身后一把搂住爸爸,爸爸麻利地切着刚被老太太切得七零八落的茄子,笑着说:"干嘛,想给我打下手啊?"我喃喃自语道:"以后就让我名正言顺地当一个小丫头吧"。毕业典礼只有我没哭在经过半年的实习荼靡期之后,终于迎来了毕业典礼,按理说妖孽们一直都嚷嚷着希望毕业典礼快点到,可是真的到了之后,又反而一个个像被风雨打焉的茄子,没精打采似的了。这就跟放假是一个道理,每个人天天睡觉玩儿的时候都喊着自己在家里快发霉了,到了开学,劲头维持一会,又开始埋怨自己是应试教育制度下牺牲的小绵羊。说真的我还真舍不得那班妖孽,平时玩儿惯了,比情侣见得还要频繁,好像感觉一辈子都会在对方面前,打闹吐槽一辈子,可是"毕业"这个字眼,终究还是冠冕堂皇摆在我们面前,情侣泣,朋友哀,反正毕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家都开始意识到自己即将跳入社会染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