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拼?”
顾西穗打开了手机,权西森说:“给我吧。”顾西穗便把手机递过去,看着他在上面敲字。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时刻。
顾西穗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哪怕三米之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天桥,而一墙之隔的商场里,柜姐们应该正在服务于趁午休时逛街的白领,楼下的餐厅必然有很多人,远处的马路估计又开始堵了……
但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精心设计过的植物建立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们与城市隔绝。半透明的穹顶带来了足够的光线,又不至于太晒,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搜索着,另一只手握着咖啡杯,留给她一个深邃的侧脸。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然后情不自禁地一笑。
今天他戴的是AppleWatchSport——
男人真应该感谢苹果公司和特斯拉,这两个品牌彻底解放了手表与车带来的鄙视链,让普通人跟巨富也有机会进入到同一个消费领域。
衬衫则是前几年比较流行的灯芯绒,看质地应该已经穿了很久了,那种14Wale灯芯绒的密度规格,数字越大越细腻,一般衬衫为14Wale,外套和裤子则为8Wale——实在不知道这个单词应该怎么翻,股??的灯芯绒,一定要穿几年才会更好看,因为光泽太细腻,簇新时更像天鹅绒,很难与周围的氛围兼容,非得要旧了,褪色了,灯芯绒这种天然带有复古味道的面料才能发挥出原本的魅力。
男人是很少考虑这么大胆的颜色的,除非他在欧洲呆过——他会德语,但德国是个所有人都在追求枯燥和无聊的地方,不会有人穿这么醒目。
那么——
他也许有个非常有品味的女朋友,或者太太。
广东其实是个保守得要死的地方,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也有可能孩子都好几个了。
顾西穗瞥了一眼他的无名指,那上面空无一物,但她还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毕竟,他是她的客户。
其实顾西穗一向都是跟客户保持着冷冰冰的商务关系的,尤其是异性。除了工作之外,聊几句爱吃什么就是极限了,但音乐……
音乐是有某种私密性的。
对顾西穗来说,分享歌单比让她当众脱衣还要命,就连钱闪闪都没有看过她的歌单,如今她却直接给了一个陌生人。
她又想起了跟红泥的合同,快闪店就是快闪店,占据了从十二月到二月这种黄金时段,红泥肯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的,亦或者是招商部那些人觉得这个时节很适合喝酒?
输入完了,权西森把手机重新递给顾西穗,顾西穗点击了收藏,才说:“权先生,你觉得红泥……”
“我们不聊工作。”权西森忽然打断了她,侧头看了看她道:“之后会有做市场的人来跟你聊。”
他的重点是“我们”,她的重点则是“不聊”——
权西森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喝了口咖啡。
顾西穗则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到能跟人心平气和聊起红泥的阶段。”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胳膊伸开,搭在椅背上,差一点就能碰到她肩膀的距离。
他看了看她的肩膀,并没有收回手,只是说:“它暂时还不是一家特别成熟的公司,所以没什么可以聊的。”
“那为什么会跟太初合作?”顾西穗是真的好奇了。
“因为隔壁的云顶是我某个股东的产业,他们想推红泥,我又干不过,毕竟回头没钱了可能还得问他们要钱……”
“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突然就笑了起来。
感谢上帝,他是个正常人,当初看到他西装革履坐宾利,又得知他听瓦格纳的时候,她还唯恐他是那种会强行跟女人讲经济或葡萄酒的男人。
顾西穗以前就遇到过一个,从产区聊到年份,自称只喝波尔多,看不起新世界,得知顾西穗最爱喝的葡萄酒单价不到五十块时,一脸自以为是地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值得更好的东西的。”
顾西穗那时候倒是成熟了不少,可以很平静地微笑着说:“像我这样的女人,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不过谢谢。”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