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对自己挺失望的吧。”顾西穗望着水龙头的流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都二十八岁了,对感情好像还是一无所知,自己都想不明白是怎么跟宋子扬在一起了两年的,说是喜欢吧,好像也没那么喜欢;说不喜欢吧,他有时候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然后就觉得自己都那么大了,居然还在思考男男女女这些事,就很失望。”
“噗!”刘灵笑了起来,把碟子碗筷都放进了洗碗机,干脆利落地合上了门,打开开关,才道:“二十七八不就应该是想这些的时候吗?不然应该想什么?”
“事业啊,人生啊……总而言之,应该更深刻一点才对。”
她一脸迷茫,刘灵却笑着道:“你以为人类是到了某个年龄就突然深刻起来了吗?好比你今天二十九岁,明天三十岁,一觉醒来,哇!就忽然变聪明了?”
刘灵最喜欢看顾西穗迷茫了,她平时都一副爱谁谁的样子,看着高冷得不行,一开口,孩子气就冒出来了,可爱得要死。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顾西穗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
刘灵也只是笑笑,说:“一边说着三十岁不要紧,一边又担心三十岁到了就一事无成,可是说白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三十岁一到就有所成就呢?不过都是云里雾里地过日子。”
“你也会吗?”
“当然了,担心失业,担心错过孩子的成长,担心手头的钱根本不够活到老的。”刘灵点了根烟,推开厨房的窗户,道:“只不过,年纪大一点,多少会松弛一点——毕竟丧着丧着就习惯了。”
顾西穗意外地看着她,她把一个小小的烟灰缸拿了过去,笑着说:“人生就是在焦虑和自我怀疑里不断向前的,要是彻底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才是真正完蛋了。”
顾西穗仔细消化着那段话,不久后问:“工作方面呢?你二十七八岁的时候会为工作焦虑吗?”
刘灵笑了起来,说是不在意,原来还是在意的——
只不过顾西穗在意的不是分手,而是那句“算什么事业”。
刘灵很清楚她在问什么,给人打工,当然不能算是事业了,能赚到钱也就罢了,但现如今,似乎也赚不到什么钱。
她说:“你没办法跟我那时候比,我08年大学毕业,正是中国经济起飞的时候,那时候一个月工资八千,住城中村,房租八百——还跟朱之文分摊。扣掉吃喝拉撒,我们俩一个月能存一万,再接点私活,省吃俭用了两年,就凑够了房子的首付……”
她似乎有些感慨,弹了弹烟灰,才再次抬起头来,望着顾西穗道:“坦白说,时代对你们这一代人是有点不公平的,才出学校就赶上了经济下行,个人价值无法实现,也赚不到钱,当然会焦虑了。”
顾西穗安静地听着,她真是太喜欢跟刘灵聊天了,不管什么问题,她都能以另一个纬度解开,四两拨千斤地化开。
她说:“我能理解如今的人想躺平,但谁都能躺,就女人不能躺,女人一趟,人就没了。你要是能想开,就把趁现在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权当是练手,多积累一些经验,这样等风来的时候,才能抓住机会。”
“要是想不开呢?”
“必须得想开。”刘灵看着她说:“想不开,就等到想开的那一天。反正有些事,想着想着就明白了。”
听她这么说,顾西穗才跟着乐观了一点。
她擦着灶台,拧干毛巾,又犹豫了一下,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常常想起朱之文吗?”
“当然了。”她笑了起来。
“但是?”
“但是我常常想起的人和事多了去了,”刘灵潇洒地灭了烟,嫣然一笑,道:“做人都是往前看的,过去能有什么可想的?”
第7章无论什么包,在那一刻,都不如那个平时登不上台面,关键时候又能拯救别人尊严的薄片纸包重要
她们三个是有一点缘分的。
顾西穗,钱闪闪,还有刘灵。
那是2017年,顾西穗刚回国,拿到了太初集团的offer;同一年钱闪闪确定她应该不会结婚了,因为喜欢买买买,又喜欢跟人打交道,就决定去当个柜姐;刘灵则刚生下孩子,生育的过程太辛苦,为了奖励自己,决定买下人生的第一个奢侈品包包——
然后她们在同一天的某个时刻出现在了同一个商场的洗手间,顾西穗巡场时发现,作为一家需要负担城市文化的大型奢华型商场,居然没有提供卫生巾的服务!
本着书呆子该有的学习精神,和实习生为了证明自己存在感、到处没事儿找事儿的精神,她在卫生间调研着女性顾客对生理用品的需求。
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只是站在洗手间里观察,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