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西森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他真是个纯粹的精品咖啡发烧友,每天一大早,都在厨房捣鼓着手冲咖啡。
顾西穗问:“刚才那个阿姨是钟点工吗?她人呢?”
“估计跟我妈告状去了。”权西森没什么表情地说,之后又端详着顾西穗,道:“我妈应该会喜欢你的。”
顾西穗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说:“我对你妈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则很神秘地笑了一下,说:“好的,我记住了。”
——后来得知了他妈是谁,顾西穗才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是到了两周之后才知道权西森的母亲是谁的。
两周之后,有两件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同时发生,1,顾西穗发年终奖了;2,太初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
她2021年的年终奖比2020年还高,看到那个数字时她有片刻的失神,不太确定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高,还是全公司都很高。办公室里看了一圈,众人都在面无表情地办公,她就也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再多的钱,终究还是要扔进太初的。
以前她在运营部,每天穿着制服,充其量就是买点化妆品和护肤品,或者首饰之类的小玩意儿。之后要去市场部,就不得不支棱起来了:那可是要对外的。
那个外,包括并不限于各个大牌的工作人员、公关公司、明星团队……她代表太初,没有一两样能拿得出手的装备是不行的。
顾西穗盘算了半天,也只舍得拿出三万块,计划是买一个新的通勤包、一件稍微像样的裙子,剩下的还是去淘宝扣扣搜搜吧……
晚上,她在电脑前研究着大牌2022年的当季新品,在实用和时髦之间来回徘徊。太初的员工有七折优惠,但还是不够——一折还差不多。
算着算着她就愁闷起来,权西森则在电脑那头问:“怎么了?”
“穷。”她说。
权西森就笑了起来。
而彼时权西森已经又离开了广州,去参加一个红酒博览会,两个人只能靠视频和电话联系。
正浏览着各大品牌的页面,就又传出了LV要涨价的消息。顾西穗愣了愣,继而叹了口气。
“LV居然也要涨价了。”她忍不住说。
“很稀奇吗?”他问:“不是说LV只骗有钱人吗?”
“这就是大部分人不懂LV了,LV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毛钱的,就算普通人能逃得过成衣,也逃不过丝芙兰。”她说:“LV的包之所以能采取相对较低的定价,是因为LV集团的产业链比较全,除了皮革产品之外,还有女装、香水、化妆品、珠宝、葡萄酒……”
说着说着顾西穗才意识到什么,补了一句:“如果你想赚钱,其实可以学习LV,把产业链拉起来。”
权西森在电脑那头笑了,道:“我自有打算。”
顾西穗则顿了顿,主动解释说:“抱歉,我现在看到什么都在为零售业发愁,别说什么包包和奢侈品了,我连看到楼下的肠粉店要关门都在愁……”
她很尴尬地挠着头,所谓的成年人,就是每天都在为世界而焦虑,经济下行,没有人能避开时代的洪流,小孩子可以在网络上骂资本家,但成年人,是要等着资本家发薪的。
经济是一架巨大的机器,作为一个小螺丝钉生活在其中当然很惨,然而机器停下来之后,最先掉下来的也是小螺丝钉。
熬过去三个字说起来很简单,熬的过程却是由一秒又一秒构成的,完全看不到尽头。
看到她挠头的姿势,权西森的表情也跟着柔软了一些,主动解释说:“我不是不想听你聊这些,只不过葡萄酒行业跟其他行业不同,它是刚起步就被摁趴下了——葡萄酒在其他国家都是农业税,税率很低,但在我们国家是各种税务叠加,这是为什么同等价格区间,国产葡萄酒一定不如进口葡萄酒,除非改变税率——但这个很难。”
顾西穗怔了怔,说:“可红泥的葡萄酒走的是高端路线,以价格来说,税率应该无所谓吧?”
“对,那请问根据供求关系来说,所谓的高端最需要控制的是什么?”
供给,和数量。
顾西穗全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