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人一旦要下定决心开心,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不值得开心的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爱这个词,实在是太大、太重了。
其实只有喜欢就挺好的了。
喜欢多好啊,那种轻盈的、收放自如的、灵巧的感情,如同一个漂亮的小手包,偶尔出门时装个钥匙、塞上交通卡,轻便自如,但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
顾西穗曾经问过刘灵,很深地爱一个人,或者被什么人爱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刘灵想了半天,才说:“渴。”
顾西穗愣了愣,她仰头,说:“就像是快渴死的时候忽然有人递给你一杯水,你拼命地喝,却越喝越渴。”
看到顾西穗的表情,刘灵才笑了笑,说:“但你不会经历这些的,你又不缺爱。”
其实刘灵的人生才更符合一个好故事需要的所有元素。
她之所以不喜欢回忆过去,是因为她自己都觉得,她的过去粗糙得像已经过时的乡土文学或青春疼痛小说一样,不外是一个又穷又丑又自卑的农村少女,靠自己的双手逆天改命的故事,像她这样的女人,中华大地哪个城市不是一扫就能扫出来一大片?
站在少女情怀的角度来讲,她跟朱之文也算是很刻骨铭心了:相识于微时,中考考场上相见,她就是倒霉到铅笔笔芯断了,急得泣不成声,影响了考试的秩序。小县城,考场也没那么严格,老师问了声谁有多余的笔可以借给她,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毕竟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只有朱之文犹豫了一下,把他的铅笔掰成了两截,递给了她一半。
不好意思,就是这么穷。穷得要死要活的,每天不是在愁学费,就是在愁体育课没有合适的鞋。都知道念书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发了狠地学习,大冬天的晚上,宿舍熄灯,只有路灯还开着,于是不要命地蹲在外面继续看书,腿都蹲麻了,站不起来,这时候又遇到了朱之文,问她怎么了。
用钱闪闪的话来说,就是,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刘灵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对方,哪怕是一头猪,都会被当成天蓬元帅。
她还记得高考誓师大会上,他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找到她,紧张又胆怯地问:“你要考哪里?一起去北京好不好?”
当年他们都又穷又丑又怂,整整三年,在公共场合说过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可能是朱之文最勇敢的一次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刘灵受到了鼓励,重重地点头,说:“好!”
他顿时就笑了起来,连肩膀都松懈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如获新生般的喜悦,仿佛她的点头,对他来说,如同赦免,如同恩赐。
——感人吗?
结果问他为什么出轨时,你猜这狗东西说什么?
他说:“每天回家我都特别累,总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自从有了孩子,我就觉得我彻底被困住了,我只是喜欢看她笑,好像世界还很简单……”
听到这句话时,刘灵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辈子都没有笑得那么癫狂过,眼泪都笑出来了,说:“好的,我懂了,你放心,以后我绝对做个一看到你就笑的女人。”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了。
人一旦要下定决心开心,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不值得开心的事,哪怕,是离婚。
那次离婚几乎要了刘灵的命,只因为离婚冷静期刚好落实,2019年10月至2020年1月,拖了整整三个月。
她知道朱之文是不想离婚的,因为失去了刘灵,他除了能赚一点钱之外,几乎什么都不是。
所谓的贤内助,在大部分时候都是顶梁柱。你猜男人为什么不肯离婚?单纯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才最清楚自己有多废物。
在刘灵跟朱之文结婚后的这十多年里,朱之文除了搵一份工,赚了点钱之外,对家庭的贡献近乎为零——而且,他赚的还没有刘灵多。
然而在律师行,他却极力证明这许多年来都是他在养家,刘灵的收入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哪怕他知道刘灵支付了绝大部分日常开支,却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刘灵的经济贡献。
看着桌子对面那张逐渐臃肿的脸,刘灵忽然想起他们刚到北京时,遭遇到的降维打击。那时候他们连公交车也不会坐,第一次见到地铁,杵在地铁口一动不动,被别人不耐烦地问:“你们俩到底要去哪儿啊?别站在这里行不行?”
那时候他们既不知道什么是Nike,也不知道什么是Starbucks,广告牌上最流行的slogan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寒假,为了省钱,都没有回家,第一次听说情人节,他在餐厅后厨做兼职,她在宿舍翻译赚钱,也不知道他听说了什么,大冬天的,从外面捡了一枝别人扔掉的玫瑰,捧着一个冰冷的玻璃杯一路狂奔,笨拙地在楼下叫她的名字,刘灵,刘灵。
等她裹着羽绒服下去,他才从怀里拿出那杯已经快化掉的小球,说:“哈根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