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伏,季尧臣宣布他要在饭后午休一个时辰,谁都不能扰他。
管教这两个学生劳神太过,若不休息一下,恐怕撑不下去;
另一方面,人常说,常年忧思易得心病,过度疲惫也易短命。他自做官以来,数年愁眉不展;逃出皇宫以来,生死逃亡,担惊受怕,夜夜难以安寝。上次心口疼痛,疑似有疾,为他敲了警钟。
他不怕死。但先帝驾崩,国师宋玉兴风作浪,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不甘心。
因此,至少现在还得活着。
季尧臣心事重重地放下竹帘,脱了鞋,正要上炕,摸到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神色一凝。
他猛地将被子一揭,露出一张俏白的脸。
“苏奈!!”季尧臣摔了被子。
只见这小妇人长发散乱地躺在他炕上,脸上倒扣着一本翻开的书册,只露出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先生一个人睡难免寂寞,奴家专程来陪先生。”
“谁叫你上我的炕?给我下去。”季尧臣恼怒之中胡乱踩在了地上,不省狼狈,抓着她的一条胳膊狠命往下拽。
“先生,先生……”苏奈抓着被褥床单不放,展开书道,“奴家其实是来找先生请教上午的问题……”
她可没撒谎!
季尧臣答应给她讲《女则》《女训》,可是讲到一半,还听了个云里雾里,他就黑着脸走了。将她好奇得抓耳挠腮。
采补虽然重要,但不急于一时。就算真是要采,也得待他讲完了再采。
季尧臣将她向下拽:“同你好好讲授,你不愿听,现在跑到别人床榻之上求教,你可要脸?!”
提起之前的情形,季尧臣便肝火大动。
他将女则女训讲得口干舌燥,苏奈不是对着他抛媚眼,就是借机拿手指碰他的手,一副搔首弄姿的样子。
他恍然大悟,什么求教,不过就是这花痴用来勾引他的手段罢了。
若是个粗野村妇就算了,可她明明是个有慧根的,季尧臣一向惜才,对聪慧的人更加宽容,这才想努力救她出泥沼。
谁知道这女人却满脑淫事,自甘堕落,白长了一副聪明脑子。
季尧臣拉不动她,干脆拿被子将她一卷,想到窗外堆放着成捆的木柴,咬牙将她扛起来,拉开窗丢了出去。
听得苏奈“啊”的一声娇呼,想必是砸在了柴堆里,季尧臣木着脸关上窗,直挺挺地躺下,胸口一起一伏,实是在生闷气。
头痛欲裂,侧对一边。
恍惚中,他听见小胖墩蹑手蹑脚地钻进来。在他旁边柜上抠了半天,小心取出一袋偷藏的糖山楂,啪嗒啪嗒地跑出去了。
半梦半醒中,他又在藏经阁又黑又暗的地库中,一铲一铲地挖掘地道。
地下缺氧,潮湿,布满旧书霉味,不消半日,衣裳就被汗浸透。
初初挖地道,不过是他自己闲来无事。他厌倦每日抄写史书的工作,猛然发觉自己藏经阁和太子所在的东宫的后花园一墙之隔,才动了这个念头。
太子所在的寝殿一向由国师的重兵把守,衣食住行,都由国师负责,太子长到八岁,未曾露过面,也没有人见过太子。
这难道不奇怪吗?
季尧臣每每想起,总觉得心头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