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章说到这里,声音低沉,满脸沧桑道:“两年之后,我早已成为寂雪寺的主持。。。。。。。却时常想念齐家村的村民,尤其是齐员外和齐小姐齐蕙。。。。。。。若不是齐员外,我们一家,怕是早就饿死在望海城中了。。。。。。”
“于是。。。。。。那日我手拿钵盂,重新回到了齐家村。。。。。。。却发现那私塾早已荒废,成了一片残垣断壁。。。。。。而齐员外家也已成为一片灰烬。。。。。。
苏凌闻言,大惊失色道:“如何这样呢。。。。。。那私塾荒废,因为师叔您离开的缘故,倒也可以理解,可是为何。。。。。。齐员外家竟然也。。。。。。”
边章叹了口气道:“唉,我最初也大为震惊和困惑,不仅是齐员外家,整个齐家村原本人丁兴旺,而我现在看去,满目破败,人烟稀少。。。。。。”
“我震惊之余。。。。。。问一个路过的无精打采的村民,那村民唉声叹气,目露悲苦,告诉我,这些年,沈萧大战日益临近,沈济舟为了扩充兵源,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各村各镇,青壮劳力,统统都强征参军,所以这齐家村,就因为青壮年,甚至体壮的中年人都被抓去做了士兵,没有了劳力,不过数月之间。。。。。。田地荒芜,无人耕种。。。。。。渐渐地这村子也就破败荒芜了。。。。。。”
“可是,齐员外家是大户人家,而且家中只有一女。。。。。。为何也会。。。。。。”苏凌不解的问道。
“那村民告诉我,齐员外原本是不用出人参军的,齐员外虽然是大户,却乐善好施,在齐家村颇受拥戴。。。。。。只可惜好人无有好报啊。。。。。。就因为齐员外家大业大,但并非名门门阀,所以,沈济舟在强征人口参军之时,更是给地方下了一套荒唐的命令。。。。。。”
“什么荒唐的命令?。。。。。。”苏凌问道。
“就是只要是大户人家,便要按照比例去向官府交银钱,美其名曰,战前准备,人人有责!”
“虽然沈济舟定的比例并不高,可是从望海城到地方,官府的人,层层加码,盘剥无度。。。。。。齐家因此败落,那齐员外在愤懑中得了大病,竟病亡了。。。。。。过了一段光景,齐家家宅不知为何,突然火起,齐家家中烧死的烧死,烧伤的烧伤,齐家也成了一片废墟,好不凄凉。。。。。。”
边章说到这里,神情愈加悲痛道:“大火扑灭以后,查点人数,竟唯独少了齐家小姐齐蕙,不知是失踪了,还是被大火吞噬,化为灰烬,总之。。。。。。凶多吉少啊。。。。。。”
“唉,齐员外一生向善,虽然有家资,却并未鱼肉村里,往往还在荒年时,布施粥饭,救济村民。。。。。。却落得如此下场。。。。。。那齐小姐齐蕙,虽说是个女儿身,却知书达理,更做得一手好诗文。。。。。。。最后却。。。。。。我这么多年,一直派出人手,打探齐小姐是否还活在人世,可是泱泱大晋,寻一个人。。。。。。谈何容易,泥牛入海,渺无音讯啊。。。。。。”
“这大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这世道,黑白颠倒,狼狈横行,还算什么世道!。。。。。。”边章悲愤道。
苏凌听完,剑眉倒竖,恨声道:“这皆是那沈济舟造的孽!。。。。。。沈济舟与孔鹤臣的清流一派,沆瀣一气,搅得大晋乌烟瘴气,这等人不除,天下的百姓永无宁日!”
边章长叹道:“所以,这些年,我心中虽不情愿为清流和沈济舟做事,但却不得不虚以委蛇,做违心之事。。。。。。真的好难,好难啊。。。。。。”
“接着之前的继续说吧。。。。。。”边章整理思路,方又道:“我们一家与黑牙行了几日路程,便来到了一处深山之中,眼前便是一座庄严宏大的寺院,从外面看,果真是佛家圣地。。。。。。”
“只有寺院么?。。。。。。”苏凌问道。
“不错,只有一座寺院,里面一应俱全,却并未开门收留僧众。。。。。。我们一家下了马车,走进大雄宝殿,我一眼便看见,佛像之下,三口黑漆棺材并排而放,还有一旁供桌上摆放的冰玉匣。。。。。。”
“多年之后,我未成想,我们与赋弟一家三口,竟然就这样,以这种方式。。。。。。再次重逢了。。。。。。我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我边跑,边泪流满面的呼唤,赋弟。。。。。。弟媳。。。。。。侄女,大哥来看你们了,大哥来迟了!。。。。。。”
“我看到每口棺材之中都有一具尸体,虽然一直精心保存,但是尸体还是免不了的腐化的。。。。。。很多地方早已皮肉不存,只剩下累累白骨。。。。。。更为让我惊讶的是,弟妹和侄女只有尸体,没有。。。。。。头骨!”边章道。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师叔不是说过,那孔鹤臣曾答应你,三天之内从沙凉飞沙城偷回边赋前辈一家的尸体和头颅的,而且,师叔您亦亲自查验无误的啊。。。。。。”苏凌不解道。
“不错。。。。。。所以我也十分愤怒,质问那黑牙,黑牙却说,原本是都有头颅的,可是。。。。。。赋弟一家的头颅被萧元彻的撼天卫挂在飞沙城头之上,整日风吹日晒,沙凉又气候恶劣,所以,就算孔鹤臣再如何保存,终因时候太久了,无法保存。。。。。。但边赋的头颅一直在冰玉匣中,且有一梦枕护着,所以没有任何的变化。。。。。。”
“说到这里,那黑牙便欲打开冰玉匣让我一观,我冷声阻拦他,然后自己走过去,颤抖双手将冰玉匣打开。。。。。。赋弟的头颅就那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栩栩如生,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好像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看到这里,我不禁再次失声痛哭。。。。。。”
边章说着,再次泪流满面。
“那黑牙接下来的话半软半硬,他说,这是孔大人知道先生跟他之间交情莫逆,这才下了大力气,不惜重金,日日养护,边赋的头颅才会如此没有丝毫的腐坏迹象,这可是花了大力气和大价钱的。。。。。。他说,边先生,孔大人做这些,只是希望边先生能够从始至终,尽心尽力的为他办好事情。。。。。。想必边先生一定不会让孔大人失望的吧。。。。。。至于其他二位的头颅,他们也只能深感遗憾了。。。。。。”
“孔鹤臣这老家伙,时时刻刻都不忘敲打师叔啊!。。。。。。”苏凌恨声道。
“我见赋弟一家已经到了寺院,便打算让他们入土为安,毕竟一直这样,尸骨现天,逝者灵魂不得安宁。。。。。。于是,我在寺院中来回走了几遍,发现寺院很大,最后的塔林之后,是一片十分幽深的密林,我走进去,竟发现并排还有两列茅屋,于是,我便想到,让赋弟一家就此埋在最后一间两间打通的茅屋的地下。。。。。。别人挖坟立冢,而我却不能,否则一旦坟头被人发觉,徒添麻烦。。。。。。所以倒不如直接给赋弟他们找个家,虽然只是茅屋。。。。。。我想他们的灵魂总是有家可回了。。。。。。”
“我边家祖上,乃是名士边舟,我和赋弟皆以祖上边舟为荣,所以,在决定赋弟一家长眠那里之时,我要求黑牙和那些清流的人,按照我的图纸,挖一处机关地室。。。。。。”
边章顿了顿道:“我心里想着,我思念赋弟他们的时候,可以利用机关,将他们的棺材请出来,我可以陪他们说说话,这样,我不寂寞,赋弟他们也不寂寞了。。。。。。我在那间茅屋的墙上,挂了一副先祖边舟的画像,而用来开启机关地室的装置黑玄石,便镶嵌成为我先祖边舟脚下卧着的老虎鼻子上,从表明看,浑然一体,不容易被发觉。。。。。。”
“或许黑牙觉得这些是小事,无关紧要,又或许。。。。。。孔鹤臣交待过他,尽量满足我的要求,好让我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做事,黑牙完全答应了我的要求,于是便派了手下,开始施工,修建地室,五六日后,地室修成,我与蘅君娘儿俩,身披重孝,将赋弟一家安葬。。。。。。我将赋弟的头颅从冰玉匣中取出,让他枕着一梦枕入葬,这也算全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