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止李裕,连带着安润自己都开始别扭起来。
安润尴尬笑了笑,平日里一张嘴从来闭不上的安润终于因为不习惯自己男声的缘故,过于安静了。
从酒窖的底层一直往上,因为安润不怎么说话,让原本就紧张又安静的氛围生出几分诡异,不影响旁的基础上,李裕问起,“安润,你怎么会扮女装?”
其实刚问完,李裕也觉得这么问不妥,但安润似是也没想过避讳他,“我从小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小时候闹饥荒,遭了灾,父母在那场饥荒里都没了,姐姐带着我和妹妹难逃,我们几人才活了下来。这一路又累又饿,一直是姐姐在照顾我们,也带着我们两个拖油瓶,好容易到了安置处。但到安置处,她就病倒了,再没醒来过。妹妹一直哭,说要姐姐,我也想她,最后就扮作她的模样,替她活下去,安润是我姐姐的名字……”
李裕愣住,他没想到过。
安润沉声道,“我叫安宁。”
李裕歉意,“我不是特意想问的。”
安润却笑,“没事,夫人都知道的,公子知道也是应当的。”
李裕又问,“那,你怎么会和温印一处?”
安润还是笑道,“老夫人啊,就是夫人的外祖母,她收留了我和妹妹,我们一直留在娄家。老夫人对我们很好,让人教妹妹识字算数,老夫人问我想学什么,我说,我想学功夫,我想保护妹妹,老夫人就让人从小教我练功。后来夫人来了定州,老夫人让我跟在夫人身边照顾,妹妹也跟着(夫)……跟着娄长空打下手。”
李裕从未听温印提起过这段,眼下才知晓安润跟在温印身边的来龙去脉。提及此处,安润又道,“我就是觉得,跟着夫人挺好的,夫人不会像旁人一样看我,我是什么模样,她就尊重我什么模样。”
李裕也跟着笑了笑,“她是挺好的。”
安润瞥他:“……”
一路悄声说着话,不知不觉上了几层酒窖,李裕不由叹道,“今日好顺。”
这一路,一个取酒坛子的伙计都没遇到。按照上次探路时在酒窖中撞到伙计的概率来看,是有些过于顺了。
安润刚才话说多了,也说快了,所以一时嘴没有把门,压箱底的话漏了出来,“那当然了。”
说完安润又懵住,遭了,又嘴快了。
李裕果真看他,“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想了办法,暂时支开了其他人,公子放心,我们直接上去就是了。”安润说完,李裕心里隐约猜到了些许,但没有再问起,沉默着。
酒窖有七层,两人很快到了酒窖出口。
这一路一个人都没遇上,也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不叫支开,这是安排得妥妥贴贴。李裕刚才心中的猜测越发坐实了。
从酒窖到后厨,后厨中倒是有人,但后厨的人都在忙碌着,他们走了后厨那条取酒的路,很快就从后厨离开,而且没人留意。而后从后厨的小道切到酒肆营业之处过伙计的路,这一路也确实遇到了酒肆的伙计,但不多,冷清得不像赵记酒肆这样的金子招牌。
“怎么人这么少?”少得李裕可以开口问起,也不用担心会露馅儿。
安润应道,“人都在前面伺候呢,前厅在办品酒宴,酒肆的东家开了一壶南顺许府酒庄的私酿邀请品评。这酒一坛难求,前厅聚了不少人,都去品酒了,想要个彩头,攒了不少人气。”
李裕看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邀人品评?”
不由他不想,是特意帮他转移视线,让他同江之礼的见面安稳些。
安软果真支吾,“这酒肆吧,最近唤了东家,估摸着换了经营方式,想多揽客吧。”
确实揽了不少客,路过前厅时很是热闹,到处都是伙计,他们也不显眼。
两人很快到了三楼,循着路线,抵达传菜处。
菜是通过升降板上来的,两人端了菜往三楼的雅间去。中途还遇到了不少伙计,李裕看得出都是和他身高差不多,身形相仿的伙计,混在其中不要说发现,根本没人会多看一眼。这些都是特意安排好的。
赵记酒肆才换了东家……
那不用再猜了,李裕也知晓是娄长空。
这么大的手笔,就温印一句口信的功夫。
这种信任关系,堪比最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