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走回廊下,推开玻璃门。极其自然又极温柔地问她,“被雷吓醒了?”他知道殷渔怕雷声。所以猜到她夜里会醒,这对他而言并不奇怪。殷渔没有说话。祝由绪丝毫不怕她的冷待,又小心翼翼地拿出怀里护着的东西——烤红薯。“我烤了红薯,你吃不吃?”他问。殷渔惊讶,“你什么时候烤的?”“没下雨那会儿,去你们试验田里挖了两个出来,去后面一块空地上烤的。”又若无其事地说,“烤着烤着下雨了,打着把雨伞在雨里接着烤。”说得可怜兮兮的。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帐篷这个完全是我设计的,纯属为了剧情。雨夜夜曲殷渔撇撇嘴,“我不吃。”其实是她心中懊恼,自己竟然牵挂着他。淋雨便淋雨吧,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将那把巴掌大小的折叠伞紧握手中,悄悄藏到了背后,嘴硬,“我不是被雷吓醒的,是被冷醒的。”“冷醒的,正好,红薯是热的。”祝由绪不依不饶地将红薯往她身前送。但他清楚地知道殷渔这个人心思细腻,意志不坚定,偏偏嘴硬地很。所以只好他来低头,“尝尝吧,我偷挖了你们王教授的红薯,他明天该骂我了。不如今晚一起吃了,过了嘴瘾,明天挨骂也甘愿了。顺便看在我淋着雨好不容易烤完了的份上?”殷渔见他越说越可怜,明明只是烤个红薯,被他说得像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一样。她伸出一只手来接过红薯,另一只手仍旧偷藏着伞背在身后,嘟囔,“你是瓜地里的猹吗?”祝由绪乍一听这个比喻,被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什么?猹?”偏偏殷渔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不就是猹么?偷地瓜的。你明知王教授最宝贵他那十几棵红薯,从选苗,到栽种培育,花了他多少心思啊~你倒好,一口气给他挖出来俩。还是这么大的。”但是这个红薯确实甜,殷渔咬了一小口,热乎乎、软糯香甜的红薯入口即化,温吞入腹,驱赶无数夜雨的凄冷。玻璃门敞开,门外雨打廊柱,噼里啪啦,喧闹不止。却也恰到好处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是,我是猹,就该被鲁迅扎。”祝由绪跟着她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俩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殷渔说话声音小,祝由绪说话声音正好。只听他揶揄,“小鲁迅。”这是暗指她,现场捉猹呢!殷渔撇撇嘴,没理他。厚着脸皮就着嘈杂夜雨,一点一点吃完了一整个烤红薯。祝由绪倒是没吃几口,手中半凉的红薯还剩了大半,“怎么样,我手艺还可以吗?”殷渔抿嘴,“嗯。”祝由绪笑她像个闷包子,其余的没再多说。只和她不约而同地看着廊外渐疏的细雨,静谧又动人。坐了一会儿殷渔才意识到,太晚了,又或是太早了。天不久便要亮了。“我上去了。”匆匆向他道谢,请她吃了秋天的第一个烤红薯。祝由绪绅士地两腿交叠,冲着她挥手,“快点上去吧,别着凉了。”殷渔下意识地回避他的关心,落荒而逃,回了房间。回去缓解了紧张又尴尬的情绪之后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祝由绪除了那顶帐篷,还住在哪?他上次来住的那间宿舍,如今已经被人占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既然是前站长的亲戚,就不可能被亏待的。是她思虑过多了。一夜香甜,雨声悠然荡开在迷蒙的梦中。次日清晨,雨停了。山间薄雾笼罩,一夜暴雨,打落了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殷渔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服,往实验室去。路过楼下那:棵近一百岁的老银杏树,她捡起了一片漂亮的银杏叶,擦干净夹到了书里。正巧遇到了晨跑的祝由绪,他一身简约运动服,穿着清爽,笑容明朗,“早啊!”殷渔刻意回避开他的目光,随口回他,“早。”“这么早就去实验室啊?”“嗯。”殷渔一边走,他一边跟,依依不饶地。殷渔只好解释自己手头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来脱身。祝由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冲她招招手,跑开了。身形错开的一瞬,一阵被带起的微风撩起殷渔鬓角的碎发,她下意识去理。眼神却瞥到祝由绪又背过身来,冲她道别。他明明是那么明朗坦荡的一人,却在三年前匆促又隐忍地同她道别。若是当时的她并不明白,其实现在也是有些明白的。是现实迫使尚不完全成熟的他们分开了。她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束打了细碎暖黄灯光的粉色洋桔梗。是日,他也是奔跑着,笑着,坦荡真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