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己和如意在宫中极谨慎,只是在感业寺里放浪形骸,难免露出形迹,只是感业寺众尼自己也是投鼠忌器,就算告自己也不够分量,细想来只有一个人作证,自己是逃无可逃的,此人就是感业寺住持,静慧法师。
想起静慧法师,媚娘不由心中一紧,媚娘入宫之前住在感业寺别院曾遭大火,后来因为自己安然无恙,也就不了了之,但自己心中始终存疑,此事疑点太多,后来听如意细细说起前因后果,更发现一件怪事,那晚正是起火的时候,静慧法师定要如意来寻自己赏月,竟像预先知道有这场火一样。
这个疑虑一直深深藏在媚娘心里,今天两下一印证,真相似乎呼之欲出了。
此番要害自己的人定然与静慧法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与上次纵火的只怕是同一个人。
上次静慧法师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可谁知道她救自己性命是何居心,或许觉得皇帝最爱的女人死在自己寺里是个大麻烦,所以决定中止行凶。
如果说真是静慧法师所为,那么为什么早不以巫服之罪告自己,还要等到现在动手呢?
媚娘苦思片刻,似有所悟,定然是那时这主谋还不清楚自己与如意的事,现在自己公然把如意接到宫里居住,再由静慧作证,那就是坐实了。
燕氏劝自己杀掉如意,确是最理智的一个办法,最理智也最残忍,可若要保如意不死,第一须将如意速速送出宫去,自此不再来往,第二则要封住唯一一个重量级证人——静慧法师的口。
若要自己不死,须得如意死,若要如意不死,须得静慧死,两害相权取其轻,媚娘已做下主张,静慧非死不可。
只是自己身在深宫,又不像皇后有柳奭长孙无忌撑腰,说要杀静慧何其难也。
要劳如意下手那是不可能的,如意和静慧感情深厚亲若母女,再加上她是那样不肯变通的人,定然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杀静慧的,这真是愁煞人了。
正在踌躇之间,只听外间婴儿啼哭,媚娘叫宫女把孩子送进来,自己抱在怀中轻摇,星辉交汇间,只见这孩子一双明眸望住自己,眼神似乎会说话,像极了陈硕真。
媚娘心里一动,忽然想起陈硕真当日告诉她一个叫尾生的死士来,顿时计上心来,轻拍小公主面容道:“你说要帮我,果然帮了我个大忙。”
第二日,媚娘屏退众人,交给如意一个蜡丸,道:“我有个紧要事,不知能否帮我?”
如意大惑:“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起来,什么事情我自然要帮你的。”
媚娘将如何到土地庙寻到尾生的方法细细说了,又让如意重复一遍,道:“事出紧急,你别问我为什么,好么?”
如意看她神色凝重,虽疑窦丛生,仍点头应道:“你的事情,我自然为你做到。”
说罢,出宫前往城东土地庙而来。
果然见到尾生,生得络腮胡子,面貌丑陋,五大三粗,和尾生抱柱里那个痴情书生倒是怎么也划不上等号。
尾生看暗语对上了,倒是十分客气,接过蜡丸道:“师太放心,师太的事便是我文佳皇帝的事,便是我尾生的事。”
如意看他说话颠三倒四,不敢多说,自顾回宫与媚娘交待了一遍。
媚娘听说尾生受命,略感心安,道:“你就此出宫到大慈恩寺玄奘法师处代我为小公主诵经祈福,我不叫你,你别回来。”
如意不解:“我回感业寺诵经也是一样的,而且为什么不叫我回来?”
媚娘道:“我这自有主张,事情过去之后,再与你说。”
如意觉得今天的媚娘大大的奇怪,但仍乖乖往大慈恩寺而去。
却说媚娘在宫里总觉得没有妥当,即便是杀了静慧,不知道还会不会牵扯出别的自己未曾想到的证人证物来,又怕尾生手脚不干净,非但没有杀成反而漏了马脚,坐立不安,晚饭过后,索性往王皇后和萧淑妃宫里走一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先到得王皇后宫里,王皇后看她来了,有些意外:“武媚娘倒好久不来我这寒舍了。”
媚娘谦恭下拜道:“小公主刚出生,媚娘不及来皇后处行礼,是媚娘的不是。”
王皇后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什么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了罢。”
媚娘听她话里有话,心里格登了一下:“媚娘不明白。”
王皇后道:“我随口说说,小公主这样美丽,我喜欢得很,明日我还去你宫里看她的,你退下吧,我也要歇了。”
媚娘出来又往萧淑妃宫里来,却见萧淑妃正在教太子和素节下棋。素节年纪尚小,趴在棋盘边一副认真模样。
媚娘观棋不语,见太子的大部兵马已经将素节的阵营冲得七零八落。
萧淑妃柔声教道:“素节,你这样左挡一下右挡一下,横竖是挡不住的,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你可知道?”
素节天分极高,经此提点,收拾残兵直冲太子中军,太子深入敌腹,回防不及,后方一大片被素节围了个严严实实,一时场上阵局大变,素节反守为攻终获全胜。
媚娘默默退出来,心头豁然开朗,原来自己数年来一直受困于防守的窘境,现在被人逼上绝路,再不反攻,更待何时?可是凭什么反守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