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男人是房遗爱,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大概就是高阳长公主了,媚娘这么一想,连忙拉着如意跪下:“公主殿下。”
高阳忽然尖利的笑起来:“哈哈哈,什么狗屁公主,我真宁可不是生在这帝王家!”说着,瞟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两人道:“起来吧。你们不是想知道辩机和高阳的故事吗?那就让高阳讲给你们听。”
高阳说着,来到大唐西域记的面前,把那本书捧起来,轻轻地吻着扉页上辩机的名字:“我记得那一年,也是在今天,我在这里见到了辩机。生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见过辩机,那真是可惜,他俊朗飘逸,清新脱俗,能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他倾倒,而他却丝毫不为那些庸脂俗粉动心,他,只爱我。”
高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在这个偌大而幽静的书房里听来,反而有些诡异。
“我送了一个玉枕给他,天,我真不该送那个东西给他,我以为把我朝夕相伴的东西给他,让他枕在头下,就像我的手臂在做他的枕头一样,我真傻,我若知道他会因此死了,我……”高阳忽然痛哭失声,这情绪变化之快,让媚娘越发觉得恐怖。
“那天,那个该死的贼光临了他的房间,这个蠢蛋,他居然拿着那玉枕到集市上叫卖,”高阳咬牙切齿道,“皇家之物,一下子被认出来,那个贼供出他来,我的父亲,就把他腰斩了,连同我的十几个婢女……”
媚娘和如意看着高阳眼里的凶光,听得出她的刻骨仇恨,手心里直冒冷汗,大气也不敢出。
“你叫什么名字?”高阳似乎突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媚娘问。
“武媚娘。”媚娘壮着胆子回答。
“武媚娘……”高阳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哦,你是父皇的女人,而李治却把你弄来了,哈哈哈哈哈,我的父亲,英武圣明的太宗皇帝,他一辈子就想要面子,要好名声,他嫌我给他丢了脸,哈哈哈,可他指定的皇位继承人索性连他的女人都搞上了,想到他死后都要蒙羞,我真是开心开心极了!”
媚娘有些尴尬,也不敢插话。
高阳又仰天长笑了好一阵:“我知道李治也恨他,别看他是个乖儿子,他恨他不逊于我,呵——”高阳看见媚娘和如意害怕的样子,冷笑道,“我就叫他李治,他不配做皇帝,他就是个窝囊废。真正的皇帝应该是我哥哥吴王恪!我父亲晚年好多次想要改立吴王恪,可是都被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拦着。你们可知道,我和吴王恪的母亲,是隋炀帝的女儿,前朝的公主,这泱泱大唐,只有我们两个人是纯正的皇家血统,所以,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能见容于世。吴王恪,我多么幸运是他的妹妹,而我又多么不幸,只能是他的妹妹……”
媚娘和如意一口气听到这么多宫闱秘闻,既兴奋又惶恐。
高阳却忽然停下来,直盯着媚娘的脸,盯得她心里直发毛,“武媚娘,这个名字好特别。”她又索性微闭双目,不出声了。
媚娘觉得她不看着自己竟反而更可怖了,似乎她闭上的眼睛仍能穿透她的身体,看到她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高阳睁开了双眼,带着诡异的微笑,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除了父亲和当时的钦天监李淳风之外,就只有我知道,因为那时候我还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贞观初年,太白星频现于天,李淳风奉命夜观星相,得窥天机,这天机就是——”,高阳直视着媚娘的眼睛,如同一个女巫,“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啊!”媚娘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手心捏出汗来。
“不久以后,有个叫李君羡的人死了,他的小名叫作‘五娘子’。”高阳说完,饶有兴致的看着媚娘的反应。
媚娘镇定下来,沉着答道:“媚娘听不懂。”
“哈哈,你懂,你很聪明,我看得出来。你是李治的后宫最聪明的女人,难怪他被你迷得七荤八素。”高阳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幽幽的说道:“你放心,这个秘密我再不会对别人说,我就要看这个热闹——当然,你和这个小尼姑的秘密,我也不会说,哈哈哈。”说罢,昂首而去。
好久,媚娘才叹道:“皇权者,生杀予夺也。”如意却痴痴的说:“这高阳长公主,真的好爱辩机,而那个房遗爱,却好爱高阳。”
说完,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过了好久,如意才问:“那个萧淑妃,是不是上次要害你的人?”
媚娘听如意问起萧淑妃,愣了一下,觉得有些恍惚:“她不是那样的人。”
如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盯着媚娘的眼睛问:“你这么快就信她了么?”
媚娘心里一凛,正要答话,只听书房外礼炮响起,媚娘知道繁琐的仪式终于要结束了,她也该离开了。
如意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下一次,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媚娘无从回答,深宫有时候是一个牢笼,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出来,但又不忍见如意伤心,就拍着她的手背宽慰她说:“你要相信我们终会再见,就像今天我们重逢一样。”
如意无奈的点点头,放开了手。她的媚娘属于皇宫,属于皇上,属于荣华富贵,却唯独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