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审视着她清如湖水的眼神,也看不到一点的掩饰。
天,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媚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若不是神仙,便是妖精,竟可修炼到这样的境界。
萧淑妃似乎没有注意到媚娘审视的目光,只看着燕氏问:“太妃这次在越国有些什么趣事说来听听呢。”
燕氏兴致勃勃地说道:“正有一件奇事,说给你们听,所谓盛世出奇才,我们越国,有一个小孩子,才七岁,写出来的诗可一点不比大人们差呢。”
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萧淑妃和媚娘。两人各拿一边,并头读道:
“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好诗,好诗,”萧淑妃点头赞道:“还是吴越之地人杰地灵,竟有这样的神童。”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媚娘问。
“骆宾王。”
真是个别致的名字,媚娘暗想。
三人又闲谈了些诗词歌赋,媚娘对萧淑妃倒越发欣赏起来,她的谈吐和仪态远远胜过那个正宫的王皇后,如果说后宫里有谁可配得上“母仪天下”这四个字,那么就非萧淑妃莫属,媚娘想着不觉哑然失笑,好像忘记了把自己也放在后宫里参与评价,那么如果算上自己,谁会胜出呢,是萧淑妃还是她武媚娘?
那么这个可称得上“母仪天下”的萧淑妃,会是那个躲在黑暗中要杀自己的凶手吗?
媚娘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就像不相信前朝的长孙皇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一般。
媚娘越是欣赏萧淑妃,就越发觉得寒气吹着后颈,她第一次感到后宫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和可怕得多。
临近午膳时分,有宫女来报:“雍王嚷着要娘娘呢。”雍王素节,是萧淑妃的儿子,也是李治最疼爱的一位皇子,正学步习语。
萧淑妃的眼睛里难得闪出激动的光芒,她满脸笑意地对燕氏说:“素节这孩子,睡醒了找不着我就会哭。”
燕氏夸赞了素节几句,和媚娘送萧淑妃离开后,便着人准备午膳,问媚娘:“皇后娘娘那边需要你伺候吗?要是有空,就留下陪我吃个便饭吧。”
媚娘本就是特意来向燕氏讨教的,难得独处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席间,燕氏问:“皇后娘娘对你还好吗?”
媚娘欠身答道:“对我好得很,亲如姐妹。”
燕氏一笑,并不接话。
媚娘想听燕氏指点,她却沉默不语了,心中着急,又不好直抒胸臆,犹豫了半天,眼看一顿饭都要吃完了,再也忍不住,随便开了个话题:“太妃娘娘和萧淑妃交往甚深?”
燕氏放下碗筷,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才缓缓说道:“我和萧淑妃在诗词歌赋上颇谈得来,其他方面倒无交往。”
一句话,又把媚娘的话题给堵上了,看来自己这位表姐是下定决心偏安越国,不打算在这宫闱斗争中给自己任何支持和指点了。
媚娘不禁有些失望,喝了茶,便起身告辞。
燕氏不慌不忙一笑:“媚娘还是急功近利了些,和萧淑妃的境界还差了一截呢。”
“淑妃是淑妃,媚娘是媚娘。”媚娘的声音不大,可谁都听得出里面的倔强。
“好个媚娘是媚娘!”燕氏拍手赞道:“这才是武家女儿的风范。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想问我在这皇宫如何自保,又如何上位,是否?”
媚娘见峰回路转,忙点头称是。
燕氏笑道:“我一个远在越国的前朝太妃,能给你什么具体的指点呢?若你非要我说什么的话,那么我说在宫里折腾这么久,还是我在越国这段守着儿子的日子最快活,皇帝每年宠爱的妃子都不一样,当今谁更受宠些,又有什么关系?像萧淑妃,生个儿子,有个安心立命的根本,也就是了,再怎么争,也不过是皇上众多的女人中的一个,难道你还能争到当皇帝了?”
媚娘明白了,燕氏这是暗中提点她一定要趁得宠的时日生个儿子,这才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也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随儿子到封地安享晚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生活是媚娘今生想要的吗?
媚娘不知道,但媚娘知道,这是现在的她唯一的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