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媚娘被封为昭仪的这天,她有了更大的寝宫,更多的仆从,她气宇轩昂地从大殿上往新的宫室走去,在一转弯的地方迎面遇上了萧淑妃。
萧淑妃邀她到宫中湖边,道:“小公主的事,我早知道,只是有句话想和阿武说。”
媚娘心情正好:“什么话?”
“我觉得皇后杀小公主的事情未必属实。”萧淑妃淡淡道。
媚娘顿时收敛起笑容:“如果是这个事情,那没有什么可说的。淑妃便是和皇后交好,也不必如此袒护她吧。”
“我不是袒护谁,我只是不希望阿武被假象蒙蔽,心里恨错了人。你想如果皇后真要下毒手,多少个机会能加害弘儿,可怎么偏偏要加害小公主,而且她去你宫里还弄得人尽皆知这么招摇……”
“淑妃真是多虑了,你说若不是皇后,那还能是谁?”媚娘打断淑妃的话。她愤怒得连自己都相信小公主是被皇后所害。
萧淑妃道:“这倒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皇宫之内早夭的孩子也不止一个,也可能小公主命贵福薄,意外归天了吧。”
“好,萧淑妃要说的话媚娘都听到了,媚娘告辞。”说着,媚娘起身扬长而去。
以萧淑妃这等明敏,媚娘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结论来,究竟她对自己的事情猜到了几分?
感业寺内,小怜敲门:“住持,用餐吧。”
如意把头埋在被子里:“我不想吃。”
一连三日,粒米未进。
急得小怜也一天一夜守在门外:“住持,静慧师太已往生极乐,住持你不吃不喝也无可挽回,还是爱惜自己要紧。”
如意惨笑,她不知道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而自己也不能告诉她。
这天黄昏,门外忽然嘈杂起来,一会儿听有人道:“武昭仪驾到。”
如意依旧不答应。
媚娘命众人噤声,伏在门框上对里面说:“皇上命我来看望如意住持,请开门吧。”
“如意做不了住持,请皇上另请高明吧。如意只想自己呆着。”如意的声音气若游丝。
媚娘无奈,命人撞开房门,又叫众人退避三舍,转身将房门掩上,坐在如意床头,想揭开她的被子,如意却死死用手抓住。
媚娘松手叹气道:“你这样不吃东西,岂不是静慧师太和我的女儿都白死了?”
如意一下子坐起来,瞪着媚娘的眼睛:“不,你错了,我开始也这么想,哪怕是为了死去的人们,我要活着,可是我再想就知道错了,不能因为你曾犯过错,我就要把这个错继续下去。我活着,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知道自己该爱谁,该恨谁,明知道仇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却不能报仇,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媚娘却不同意:“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尽管可以来报仇,你就是要活得更好,吃饱了更有力气,才能报仇雪恨,不是吗?”
“不,媚娘,我不是你,别逼着我变成你。”如意凄楚地看着媚娘,那眼神好似看着一个很陌生很陌生的人。
媚娘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一激灵:“好,你做你自己,可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不吃不喝便犯下了杀生大罪,你要知道,你也属于芸芸众生。你既然杀生,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如意被这话噎住了,媚娘趁机端起手边的粥来,亲自喂她,才到嘴边,忽然如意一阵反胃,竟吐出了一大口黄水来。
媚娘忙帮她擦拭,如意却只是干呕。忽然媚娘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的月事可如期而至?”
如意几乎将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扶住媚娘,无力地摇摇头。
媚娘心里一沉,走出门让随身的小宫女近前,将自己随身常吃的山楂取了,又吩咐她速请太医来。
如意吃了山楂,终于止住了干呕,媚娘又看着她把粥喝完了,太医也已赶到。
媚娘对他耳语了几句,太医把脉后跪下结结巴巴道:“臣禀昭仪,如意师太她,确,确实有喜了。”
“啊!”如意听得这话几乎要昏过去,媚娘却很沉得住气,拿了银子打赏了太医道:“今天这事可不准说出去,否则小心你的脑袋,知道吗?”
那太医磕头谢赏又赌咒发誓的出去了。
业障,业障。如意觉得这业障就像海浪滚滚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把她打倒在地,再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