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叶良辰的手虚掩着嘴,纯粹却看到指缝里渗出红色的血;当他的手垂下来,嘴唇和下巴已经被血染得乱七八糟。鲜红色衬得他皮肤更加惨白,整张脸绽出一种不自然的瑰丽来。但他的目光从没这样呆滞涣散过,就这样嘴唇挂着着血、用黑洞洞的眼睛与她对视两三秒,终于扑通一声倒下去。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秒之间。
在纯粹发出尖叫声之前,花园里四面八方涌出身着制服的警卫,还有两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她从来不知道家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于是刚刚还冷清的、只有他们俩在慢悠悠散步的花园一下子变得热闹、急促起来。
警卫拥到叶良辰身边,两位白大褂打开医疗箱,解开他衣服下摆的扣子,在肋下位置注射了一管药剂。警卫队长模样的人在对讲机里急急催促:“老先生不在?通知陆管家,良辰发作了,在花园。”
人们乱成一团,叶纯粹早已被挤出人群去,不知所措地看着忙来忙去的人们,她也跟着人们浑浑噩噩地走动、上车、下车、进门,直到面前的门砰一声合上,她眼睛里的泪才忽地敢于流下来——
“陆妈,良辰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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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纯粹还没见识过死亡。
爸妈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来不及伤心难受就再也见不到了。村里老人大多硬朗,偶有谁家老人去世,那也碍不着她的事。爷爷虽然瘫痪在床,但就像一具吱呀作响的老物件,晃晃悠悠地躺在床上永不会失去那最后一口活气,从纯粹记事起就保持这个样子。
因此在纯粹的世界里,吐血而亡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事情。
叶良辰会死吗?
想到这里,她感到心里一凉,失神中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不小心撞到前面人身上。
“对不起……”纯粹摸着鼻子道歉,被撞的韩维和回过头来吃了一惊:“叶…纯粹,你到这里来干嘛?”
纯粹回过神环顾四周,这里是哪儿?
她正站在不知哪个兴趣部的门口,进门处被隔断成一个小小的休憩处,有两个穿便服的男生正坐在长凳上玩手机,他们好笑又惊讶地看着她。
纯粹觉得不大对劲。
下一秒就有人验证了她的想法——一个没穿上衣的男生正往外走,边走边问:“韩维和,今儿这么晚啊?”
韩维和像老母鸡似的支棱起胳臂挡着纯粹,骂骂咧咧对那男生命令道:“滚回穿衣服去,滚滚滚往回滚!”
那男生被副部长骂得不明所以,嬉皮笑脸问:“又不是姑娘,你平时不也光着吗?”
纯粹听不下去了,红着耳朵跑出去,韩维和跟了出来,他觉得他有义务为散打部正名:“哎,哎,转学生!叶纯粹!”
纯粹停下步子,满面通红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男生更衣室……”
韩维和捂了捂眼,还想再挣扎挽救一下散打部男生的形象:“不是所有人都跟刚才那人一样,真的,我们散打部男生不会光膀子瞎跑……”
完了,越解释越黑。
好在纯粹十分善于自我反省,她惭愧道:“是我的错,我走神了,不知不觉跟到这里来……”
这时候是放学时间,纯粹默默想着叶良辰的事,不知不觉迈出教室——正常来说,应该是去校门口上车回家的。可她神游中莫名其妙跟着个子最高的人走,还一路跟着人家进了男更衣室!
贩卖机里掉出两罐可乐,韩维和递给她一罐,靠着墙问:“你怎么了?今天上课也走神,生病了?”
纯粹想起今天上课时被提问的窘态感到有些难堪,她仓皇地抬起眼,正好看到韩维和对过路人抬了抬下巴——这就算是打招呼——韩维和人缘很好,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校长到校工,就好像没他不认识的人。
纯粹舔了舔唇,她不确定良辰生病的事能不能往外说,家里人没特意嘱咐她这个——根本顾及不到她。
小心为妙吧。
拇指指腹轻轻蹭着易拉罐的拉环,她盯着那被机器压制得十分柔润的弧度,轻轻说:“家里有人生病了,我很担心。”
韩维和知道这种事不便再问,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了两三秒说:“…会好的。”
纯粹心里一暖,再次说:“谢谢你,韩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