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进门见到小弟之前，一直都是这个想法，但看到小弟穿着短打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半被布条裹住，整个右脸也被布条遮住，只露出左半边脸的凄惨模样，万佳不免在脑海中想象出弟弟挨打的场景，顿感心惊肉跳，她没想到父亲下手如此狠毒。
是的，狠毒，在看到弟弟的凄惨模样以后，她的脑海里只能想到这一个词语来形容父亲。
万佳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和小弟说话，她依旧疑惑弟弟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原因，“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父母断绝关系？你是不是疯了？就算他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毕竟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你实在不应该签下断亲书。”
万安没有说话，只是解开身上和脸上的布条，指着横贯右脸的伤口和不能睁开的右眼平静地说道；“姐，你知道吗，他当初一鞭子就把我的脸打成这个样子，大夫说我的眼睛差点被他打瞎，等脸上的伤口痊愈以后，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右边的眼睛还能不能看清楚东西。”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我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我每次挨打都是因为我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吗？”万安声音有些哽咽，指着右眼睛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这次差点把我打瞎啊！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他的亲儿子看待，他完全就是拿我当仇人！他每次打我都会把我往死里打！你只知道为了父母来找我算账，你为什么不为我打抱不平？”
“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难道我这些年挨的打还不够多吗？！我做错了什么值得他这样打我？是不是我被他打死了，你也觉得是应该的？”万安失望地看着亲姐姐，“姐，从小到大挨打的一直都不是你，是我！是我和二哥！你知道挨打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和二哥每次面对一个不高兴就会拿鞭子抽人的人是什么感觉吗？你感受过被人打得没地方躲，想哭却不敢哭，只能两个人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滋味吗？我有！我和二哥都有！你知道挨打时，娘和大哥站在旁边看着我们挨打，我和二哥是什么感觉吗？”
“姐，今天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我恨不得他去死啊！我只不过不敢表现出来而已。我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签断亲书！”万安说得咬牙切齿。
“那娘呢？”万佳抖着声音问道，看着小弟因为情绪激动有些狰狞的面容，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小弟对父亲的恨意。
“嗤……”万安没忍住呲笑一声，“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她不过是助纣为虐的伥鬼罢了。”
“……”
万佳说不出反驳的话，这场对峙终究是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古怪，万安兄弟姐妹四人都不愿意多说话，张冬他们试图挑起话题，大家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以后又继续保持沉默，只有两个孩子嬉笑的声音时不时在饭桌上响起。
一顿饭终于在尴尬别扭的氛围中结束，万佳把二弟和小妹叫到一旁，想让两人劝劝小弟万安，劝他不要仇视父母，最好能让他和父母的关系有所缓和，却没有想到遭到两人的反对。
“我三哥的心全都系在那个张冬身上，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亲妹妹，我才不要搭理他。”万小玉如今想起三哥因为张冬数落自己，心里依旧觉得受伤。
“大姐，安子那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做了决定的事情有几个人能让他改变主意？”万兴也不愿意去劝万安，而且他也没觉得万安和父母断绝关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应该已经看到了他被爹打的那副惨样子，让他和父母缓和关系对他有什么益处吗？断亲书都已经签了，爹娘分给他的家产也已经全都拿走了。爹娘做事狠绝，大姐，你不应该来劝安子低头，你应该去劝爹娘不要整日全凭自己的心情做事。”
“安子和他们断了关系，小妹也不想回村子里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嘛，除了必要的场合，咱们一家子不得不碰面，我也不想和他们在必要的场合之外经常见面。”
万小玉听到二哥的话，在一旁赞同地点头，她也不想和那一家人经常见面。她看出大姐因为三哥和父母对峙关系的事情她的内心受到不小的冲击，不想看到大姐出嫁以后也经常操心娘家的破事，开口劝说起来，“大姐，没有我们，爹娘和大哥他们一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咱们干嘛去打扰他们一家的和美日子？”
“大姐，你都已经嫁出去了，就不要整天管家里的闲事了。”
万佳也不想管啊，但是最小的弟弟和亲生父母已经闹到断绝关系这一步，她心里做不到知道此事以后还无动于衷，假装不知情。
“你们说得倒是好听，这件事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吗？我们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安子和爹娘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记恨爹娘？”
万兴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管的？万安已经成亲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事事都需要咱们为他操心。何况，大姐，难道你觉得安子挨打挨得还不够多？你真的想看到他哪一天被脾气上来的亲爹打死才甘心？”
因为面对的人是亲姐姐和亲妹妹，万兴的情绪不免有些外露，在两人面前显露了一丝丝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万安做的这件事，我挺佩服他的。我也想和爹娘还有万和断绝关系，可惜我是个怂货，有胆子想，没胆子做。”
她知道最小的两个弟弟和大弟的关系从小到大没有好过，但是二弟也想和父母断绝关系是万佳没想到的，她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有些尖利，“大兴，怎么连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