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沈蕴之定然会心软。她经常这般蒙混过关。撒撒娇,卖卖乖,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然而单九站在一边讽刺地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人即便不出声,却衬得她此时的表演如此做作。
心里要将单九骂死。她几番斟酌,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
本来只是小声地啜泣,突然之间她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嚎啕大哭:“人家就是贪玩嘛!师父你好凶,人家是第一次出远门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联络你们,一时忘了联络也不是故意的,你干嘛那么凶啊!徒儿也不是那么虚荣,只是看话本子里些后宫凶险就来见识见识,贪玩而已……”
她将自己的行为定性为贪玩,一旁沈家人见她哭得这般真心,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错怪她。
沈蕴之瞥到一旁单九一脸‘果然又是如此’的神情,只觉得沈家的体面都被扯下来。他再没耐心听华裳裳狡辩,严厉道:“说不出来就哭?为师是这样教导你的?站起来!”
华裳裳却没听,反而越哭越伤心。
“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玩惹你们担心,惊动大家都来找我。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斥我?我是个女孩子啊,你都不需要顾及我的颜面麽……”一边哭一边抽噎,哭到最后她自己都信了。仿佛平白蒙受天大的委屈,好不伤心。
“不过是训斥两句就受不了?可真金贵。”单九适时煽风点火,“本尊还大婚被你抢新郎呢……怎么?只有你华裳裳是重话都听不得的娇花?本尊就活该沦为天下笑柄?”
不轻不重一句话,渐渐软了心肠的沈蕴之顿时无地自容。
华裳裳却不管,她越哭越伤心,哭得直打嗝。
一旁的人皇都傻眼了。别的不多说,他道如今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人在自家后妃寝宫,猝不及防地一群人闯入他的后宫,新得的美人扑通一声跪地上就开始哭。这群人随便挥手就是一道仙法……虽然没摸清楚怎么回事,但他聪明地选择没出声。
人皇缓缓坐直身体,将蒙在眼睛上的可笑红纱摘下来。安静中又带着审视地打量突然冒出来的这群人。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进来便跟华裳裳起冲突的单九。
单九虽然不修边幅,但不可否认,她的皮相绝不输任何人。反而因眉宇间的洒脱更显得傲然如云中风。人皇悄悄吐气,看向落后一步进来的一群白袍男人。为首的那个白袍男人仿佛集天地之清辉,清雅如月中仙。这群人里,无论哪一个拎出来,气度比之国师都有过之无不及……
这是一群仙人么?他带回来的女子当真是仙人?
他悄悄摸摸的打量的眼神不期然与立在女子身边的小童对上。那小童一言不发,看人是眼中眸光流转,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人皇心口骤然一震,连忙收回视线。
沈家人哪里还有心思管人皇,就有些无所适从。看看沈蕴之,又看看华裳裳。
毕竟是沈家宠爱多年的掌上明珠,别说沈蕴之偏爱,沈家上下都捧着,习以为常的宽容。沈清源被欺骗,多多少少有点难受。毕竟若非为找她,他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可华裳裳都哭得如此伤心,他嘴里只能哄着:“莫哭了,莫哭了。”
他避着不敢看单九的眼睛,多少还是有点良知,知道人家是救命恩人:“师兄信你不是故意的,你快些起来吧。仔细以后膝盖疼……”
华裳裳却跪着没动,沈蕴之不开口,她绝不起身。
沈蕴之抿着唇,难得尝到下不来台的滋味。抬眸对上单九嘲讽的眼神,他只觉得面颊烧得慌。心中反复压抑怒气,许久才开口:“你先起来。”
华裳裳见他松口,心中一喜。还想再倔:“我不!师父不说原谅徒儿,徒儿就不起来!”
沈蕴之脸色顿时沉下来。
宫殿中帷幔无风自动,华裳裳翘起的嘴角滞住,心中再没了窃喜。这师徒二人扯来扯去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单九却不耐烦看这出师慈徒孝的场面。径自走到默默观察的人皇身边,弯下腰:“有些事要与你详说,你是选择在这说,还是去别处与本尊谈?”
她的嗓音如山间轻雾,缥缈又沁人心脾。人皇冷不丁的浑身炸起一层鸡皮疙瘩。抬眸不期然与单九对上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广袤山河和星辰大海。再一眨眼单九已经直起身子。
“何事?”他清了清喉咙。
“事关唐国的存亡,”单九言简意赅,“国家之气运。”
这话一出,人皇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立即正色起来:“去偏殿。”
既然如此,单九拎起看热闹看得起劲的小屁孩儿,抬腿跟着人皇去了偏殿。沈蕴之见状,感觉更煎熬。单九完全忽略后脑勺的眼神,自从脑子里那个名为‘恋爱脑’的枷锁碎了以后,她对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故事是当真提不起劲。
人皇小心地窥着单九的神情,恭敬地请她上座。
“不必,”单九单刀直入,“唐国的国运衰弱得只剩零星的一点。预计,不会超过十年。若是不想国家走向灭亡,奉劝你现在仔细听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