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并非是什么赏赐,而是他的父皇,作为一名帝王,送给公主的添妆。
外邦来朝,多是意在和亲。
而此次乌孙来朝,选中的和亲公主,是她。
李檀拿指尖抵着心口,面上褪尽血色,显出瓷器般苍白的底。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出嫁。
更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突兀的方式,嫁给素未谋面的乌孙王。
在她,喜欢上十九之后。
银粟见她的神情不对,立即上前搀扶,对身后的小宫女疾声:“去请太医!”
李檀秀眉紧蹙,颤抖着指间从袖袋取出十九留给她的药丸服下。
半晌,心悸暂缓,李檀勉强启唇:“银粟姑姑,我,我想去见父皇一面。”
银粟为难:“公主身子不适,还是等太医诊治过后,再去拜见陛下不迟。”
李檀苍白着脸摇头:“银粟姑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必去传太医来了,你替我引路便好。”
银粟犹豫半晌,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只得点头答应了声,转身为她引路,带她顺着殿前漫长的宫道,走到天子居住的太极殿。
殿前守备森严。
一名近身伺候的宫娥躬身进去禀报,又在半盏茶后自殿内出来,向她福身行礼:“公主,陛下请您进去。”
李檀轻轻颔首,跟随这名碧衣宫娥行入眼前肃穆的太极殿。
随着一十二道锦绣屏风于她身旁流转而去,帝王的龙榻终是映入眼帘。
皇帝倚在床首的大迎枕上,面色比她上回见时更为衰败,精神亦大不如前,已隐隐可见泰山将崩之态。
见她前来,也不过略微抬手,对众人低哑道:“都下去吧,朕想独自与和静说上几句话。”
宫人们喏喏退下,将雕着龙凤的槅扇轻掩。
偌大的太极殿内仅余下这对天家父女。
龙榻上的帝王半支起身来,沙哑出声:“和静,朕知道你想问些什么——宫内并不止你一位适龄的公主。比你年长,比你身体康健者有之。为何此次的和亲定得偏偏是你。”
李檀脸颊微白,却不曾否认。
皇帝凝视她半晌,复又启唇:“因为,你是羿儿唯一嫡亲的皇姐。”
“你们的母妃早逝,出生亦不算显贵。在储位之争上远不如朕的皇后。但,此次乌孙王的求娶,却是极好的筹码。”
李檀的脸颊白透,呼吸也渐渐变得艰难。
她听懂父皇的意思。
他要她嫁到乌孙去,做乌孙王的王妃,成为阿兕在储位之争上的一枚有力筹码。
要是父皇在两年前问她。
她一定会说愿意。
毕竟以她这样的病弱之躯,若能为大玥,为阿兕留下些什么,倒也算是不枉。
但如今,她遇见了十九。
对他动了心,也因此,有了杂念。
她低垂眼睫,指尖不由自主地碰上腕间的银镯,语声有些微微颤抖:“和静明白父皇的心意。但父皇可曾问过,和静是否愿意?”
皇帝沉声:“和静,这不重要!”
“作为大玥的公主,你生来受天家供养。即便是并无阿兕之事,你也应当为大玥尽这一份绵薄之力!”
随着天子这一声呵斥落下,窗外一道春雷惊破天际。
骤雨潇潇而落。
李檀的指尖从银镯上滑落,抬起的视线落在长窗外的天穹上。
看见不知何时,天穹上的浓云已压得这般低,携风带雨,逼得人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