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陶茉施施然拎着一大壶自制消毒液去村民家义务劳动,获得了各位村民们的热烈欢迎,等陶茉忙完,天色都有些昏暗下来,钟献等人也已经做完焚烧工作。
几人在赵牛家囫囵吞枣地吃了顿晚饭。
赵牛刚想问问陶茉木箱子怎么处理,陶茉就先开口道:“之前一直忙没来得及问,各位代表,你们有人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类似症状的病猪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
陶茉:“我们大洋村这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猪瘟,病毒只能是外来的,村里又只有赵牛叔家的猪感染,你们几位这段时间借住的人携带病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大家都是猪瘟的受害者,温和型猪瘟在彻底发病前确实难以辨认,我说这话也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你们有人带来了猪瘟病毒,排查出病毒来源就需要你的帮助,毕竟我们谁都不想要猪瘟继续扩散。”
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后,终于有人主动站出来。
陌生的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紧张:“陶、陶大夫,俺不是刻意瞒着你们,俺确实没听说过俺们村谁家的猪得了啥猪瘟。但、但是……”
赵牛见他支支吾吾半天,着急追问:“但是啥,你倒是说啊!”
中年男人犹豫半天,扭扭捏捏地小声道:“但是俺们村有户人家养的猪发生了一件怪事。他们家刚生下来的小猪一直很健康,断奶后突然烧起来,几天就没了命……俺一开始觉得这个肯定跟啥猪瘟没关系,就、就没讲……”
陶茉不答反问:“你过来前有没有接触过那窝猪?”
中年男人眼神闪避,声音有些心虚:“俺爹是村里唯一当过杀猪匠的,猪仔太小屠宰场不收,那家人就求着俺爹把猪仔宰了……”
陶茉语气平静:“所以你接触到了猪血,很可能还携带着猪血到了我们村,对吗?”
中年男人低头看地,默默点头。
陶茉没有责怪他,反而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知者不罪,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根据我的判断,不出意外猪瘟病毒就是来自这窝猪,毕竟产出弱胎、病胎或木乃伊胎正是温和型猪瘟最典型的症状之一。猪瘟爆发的事情我们村会及时上报,你们村也尽快想办法应对,也好及时止损。”
中年男人猛地抬头,黝黑粗糙的脸上刷的留下两行清泪,边抹眼泪边哽咽着问陶茉:“大夫,真的没法治吗?要、要真像你说得那样,血和肉啥子都会让别的猪染病,那、那俺们村……”
他说不下去了。
陶茉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周围不管大洋村还是其他村的人又齐刷刷地投来期待的目光,半晌,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我也没有办法,现在确实没有药能够治疗猪瘟,如果确认感染,最好的办法就是扑杀。”
最后中年男人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赶夜路回家,众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大家都理解他的着急和焦虑,也没有过多阻止。
剩下的人也各回各家。
钟献和陶茉结伴往祠堂的方向走,气氛有些沉闷,陶茉看着天边明亮的月亮洒下的皎洁白光,不知怎得突然想起自己想向村长赵牛提出剩下几头猪最好也进行无害化处理时,看见的这个一向表现得精神奕奕的老头眼神中闪烁着的祈求和疲惫的神采。
她最后还是没说,哪怕剩下的这些猪基本可以确定也感染了猪瘟,陶茉还是在赵牛一家的眼神中选择沉默。
陶茉突然就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她当宠物医生,遇见生离死别、无能为力的情况其实并不在少数,可……终究还是不一样。
钟献听见她叹气,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是不是想治好猪瘟?”
陶茉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钟献:“我记得你说和病猪直接接触感染率很高,赵牛叔家里那些猪都是养在一个猪圈里的,想想都知道感染的可能性多高。你没提出要将剩下这些猪处理掉,我合理推测你是想试试看解决猪瘟。”
陶茉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头,坦荡承认:“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所以我只是跟赵牛叔说剩下这些猪没有症状,暂时可以先隔离饲养,不用立刻扑杀。”
冬夜的乡村,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听不见,迎着皎洁的月光,陶茉看着身边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一丝负面情绪的钟献,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陶茉停下脚步,脚腕一转踩住被她踢来踢去的石子,低头看着地面轻声道:“其实我这样说,虽然有避免赵牛叔他们希望落空后更加失望的考量,但是更多的还是为我自己考虑,我不希望最后被架在火上烤,所以虽然有能解决猪瘟的思路,我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陶茉停顿两秒,抬头认真和钟献对视:“你会觉得我卑劣吗?”
朦胧的月光在钟献脸上晕染得有些模糊不清,陶茉只看见钟献愣了两秒,晚风吹起他额角的碎发,显得有些凌冽。
钟献没有笑,表情非常严肃:“陶茉,只要没有伤害别人的利益,在自己和他人之间选择自己,从来不是一件值得批判的事。”
陶茉停顿片刻后笑着抬头,被风微微吹起的黑发在月光下显出莹润的光泽感:“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