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大雄一家热情邀请下,陶茉没回知青点吃晚饭。
刚吃完饭,就听见突然响起的广播声。
“村民大会?”陶茉语气诧异:“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知青也要去吗?”
赶紧摆摆手,打消她的疑虑:“哪有啥子事哦,村民大会是那个新来的钟书记弄出来的新玩意,每周一次,俺们村子里所有人都得去哩,说啥让俺们民主自治,俺也不懂,但钟支书是个精明人,俺们都服他。”
陶茉立刻听懂,抓紧时间帮忙把锅碗瓢盆收拾好,就跟着赵大雄夫妻两往祠堂方向走。
祠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大雄把他从自家背来的条凳放在挨挨挤挤坐着的人群后方,招呼陶茉和自家媳妇坐下。
他们三人到的时间不算早,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精壮的老爷子脱离人群走到前方,大声让大家安静下来,随后带着明显的方言口音讲起了本周村里发生的一些事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本以为组织村民大会的会是钟献,陶茉有些意外地看着前方有些眼熟的老爷子。
边上的张仙花主动介绍:“这是咱们大洋村的村长赵牛,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大队长才对。妹子你刚来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不过俺们这村民大会一直是赵牛讲话哩,说是钟支书安排滴!”
陶茉了然般点点头,随后在听不大懂的方言中默默走神,直到村长讲完话才回过神,装作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努力鼓掌。
据陶茉观察,赵大雄和张仙花夫妻两刚刚也一直神游天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说话的村长。
看来在领导讲话时一心二用是大家的天赋技能。
台上的赵大牛听着大家的鼓掌声,心里不由再次浮现出一丝得意,钟支书不愧是城里来的,提出的法子就是好,他老赵当村长这么多年咋就没想到这么个好点子,瞧瞧他现在多有干劲啊!
志得意满的赵大牛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走流程般问道:“大家还有啥子问题?没问题的话就——”
正当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大会要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直接结束,甚至不少人已经默默起身收起了坐着的条凳时,一个端正冷静的男声突然响起。
“我有话要说。”
收板凳的、神游天外的、刚刚起身的,一时间,所有村民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都投向如摩西分海般从人群中走出的钟献。
钟献面色如常,面向村民们,语气诚恳:“大家,我想向大家推荐一个人——知青陶茉,成为咱们大洋村的兽医。”
他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安静的祠堂里瞬间热闹起来,交谈声、打探声、凳角摩擦地面的声音响成一团,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简直像是烧开沸腾的水。
作为被举荐的当事人,陶茉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瞳孔惊讶地张大。边上的赵家夫妇更是下巴长得能吞下鸡蛋,一脸呆滞地看着边上年轻漂亮的女知青。
妹子,俺俩知道你有本事,但你也没说你这么有本事啊!
半晌,陶茉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率先出言:“钟支书,俺也不是反对你,只是新来的知青当兽医,这不合规矩吧。毕竟每个村医生的编制只有一个,不但队里分粮不用下地干活,还能计满公分,每天十公分,加上队里给的粮票补贴,说起来比镇上一般工人的收入还高呢!”
话音刚落,陶茉就瞥见老头边上站起一个青年,正是今天被她砸破脑袋的药房管理员赵权。
赵权显然对她怀恨在心,大声抗议:“就是!凭什么让一个新来的知青占了咱们村的名额,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别不是钟书记看这小娘皮长得不错就给她开后门吧,这样咱们村里人可不能同意!”
听着赵权充满恶意的揣测,陶茉眯了眯眼,目光发冷。
张仙花见她脸色不好,主动安慰:“妹子你别理他们,他们就是担心你当上兽医抢了他们家的工作,毕竟有了医生就用不上赵权看药房哩。”
说到这,张仙花语气一转,充满鄙夷道:“要我说医生就该让陶知青你这样有真本事的人来,那赵权又不是医生干啥占着茅坑不拉屎。我看是读了几年书心都飘到天上去,在城里找不到工作还死活不肯下田,好好的大小伙子每天就看看药房混个五公分,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里养,就这他老爹还跟俺们吹赵权是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当官老爷呢,俺呸!”
张仙花很不屑,另一头的村民们却渐渐被赵权父子煽动。
“说的对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医生怎么能让外来知青当呢!”
“是哩是哩,外来人哪有自村人上心。”
村民们群情激愤,角落里坐在一起的知青们听着村民们毫不掩饰的不信任,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陶茉正打算出来为自己正名,一直沉默的钟献却先她一步开口。
一向认真负责的青年难得冷了脸色:“乡亲们,当医生难道是任人唯亲、只看血缘的职业吗?咱们大洋村没有医生,乡亲们生了病都要去别的村,甚至赶大半天路去镇里、县里医院求医,这都是因为咱们村的人都缺少当医生需要的知识!”
看着乡亲们羞愧的脸色,钟献语气放缓:“现在好不容易分派下来一个懂得医学知识,既能给人看病又能给动物看病的知识青年,咱们难道还要因为什么外来不外来、男人或女人的偏见拒绝改变咱们大洋村医疗卫生条件的机会吗?”
村民们知道钟献说的有道理,纷纷低头看地,默不作声。
赵权却不肯轻易放过陶茉:“俺们也不知道这女知青会不会看病啊?知青俺们村这些年来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知识不见得比俺们高多少干活还磨磨唧唧的。怎么偏偏这次来的就是个有用的,哪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