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玠凝望着她,一眼也不敢落下,她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可又有些许变了,她的目光淡然,满眼的星辰都已散落,眼中是历经世事无常后的黯淡。
他一时也辨不清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将她步步逼入深渊的李玠。
他恍然,为何当初的阮蘅会有过那样的决然,会如此想将他推开。
不怨她,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阮蘅说的不错,他对她只有利用,他为了自己,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连同了她的一切,他毁了她,亦伤害了她最为亲近的人。
向着火光,阮蘅面容在黑暗中分明,火苗于她眸中蹿腾。
李玠挪着沉重的步伐靠近,二人分明只相隔数丈之远,可他却似永远也走不到她身边。
他想伸手去碰一碰她,可在袖中发颤的手只是微微抬起,便又放下,他害怕自己的手脏了她,“你……”
“我只是来送还物件。”阮蘅撇过眼,望向青云,声色浅淡,不起波澜,“青云侍卫将令牌落下了。”
她摊开手,手心静静躺着一块令牌,其上只刻着一个“献”字。
青云往腰间一摸,空荡荡的,确是自己的令牌,他正要上前接过,可瞥了自家王爷一眼,将欲说出口的话咽下,改口道:“多谢阮姑娘,不过这令牌是我家王爷的。”
阮蘅不多想,东西她送还了,不论是谁的都与她无关,她递到李玠面前,可等了片刻也不等李玠接过,阮蘅三两步走到青云面前,将令牌塞入他手中,转身就走。
“阿……阮蘅。”
身后分明火声坍塌声纷杂,可不知为何阮蘅还是听到了李玠这一声。
“对了。”阮蘅驻足回望了眼望江楼残垣,“过几日王爷大婚怕是不成了,您的准王妃想必已葬身火海。事是我做的,我不会不认,可这是她咎由自取,如若王爷要迁怒于我……我也无话可说。”
即便方才是临时起意,可她也不悔,再来一回,她依旧会如此。
就算是千刀万剐,杜若思也死不足惜,她手中那么多条性命,哪里够偿还的。
“疼吗?”语意是从未在他口中听到的和柔缱绻,分明还是原来的李玠,可又叫人觉得稍许陌生。
阮蘅眸色一紧,一时恍惚,不解其意。
“方才……可有伤着?”他说着就想抓着她的手瞧瞧,走进了才发觉她手背沾着焦灼之物,他一时辨不清究竟是污秽还是伤。
阮蘅察觉了他的意图,往后退了一步,又将手负在身后,显然有些排斥他的触碰。
她的抵触陡然扼住他心口,他垂眸一暗,缓缓将手收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阮蘅暗自苦笑,想是自己被烧得神智都不清了,竟然在李玠脸上捕捉到掠过的小心翼翼与卑微。
自来都是清隽蕴藉的他怎会流露低微卑下,是自己瞧错了。
“托王爷之福,还死不了。”阮蘅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他,福了福身,“民女告退。”
没有一丝留恋,原本那个与他告别时会一步三回头的姑娘最终只留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爷,阮姑娘她……”
“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将安然无恙她送回去。”
“是……”青云捉摸不透李玠,他原以为李玠会跟上去的。
李玠收回目光,望向火势已得控制的望江楼,面目全非,原本的繁华落尽尘埃,“杜若思呢,死了没?”
“王爷,她还有一口气在,只是身子和半张脸都烧毁了。”青云有些不确定,“王爷,要不要……让她活着?”
“她既然想让杜若思死……那还留着命做什么。”
青云一惊,显然未料到阮蘅的一句话竟能左右王爷,“王爷,可是她于我们来说还有用,我们还未将另一只锦盒拿到手,若是杜大人知晓人死了,一切都将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