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洛仪没有问他晚上是不是过来。
前日他宿在了这边,昨日他去了宫中,今日若还在这边,那是宠爱,若回正妻那里去,也是本分。
冯洛仪起身送了他。
回到屋里,照香喜不自禁:“十两!”
这样,再加上五两的月钱,冯洛仪就有十五两了。
这虽然其实是冯洛仪的钱,但照香掌着钱箱,常有种着这也是她的钱的错觉。
也不算是错觉,冯洛仪是落难的冯家小姐,她是准备被发卖的冯家婢女,两个人有过坐一个大牢的共苦的情谊,搁在别人眼里,基本上这种关系就算是主仆一体了。
冯洛仪对十两银子不在意,她手里捏着针线,看着婢女收碗碟——实际上是看着空气,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道:“照香,再给我捡一块好料子,剪个鞋面出来。”
“咦,要给少夫人做两双吗?”
待别的婢女端着碗碟出去了,冯洛仪才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想给夫人也做一双。”
照香沉默了一下。
冯洛仪如今是妾室,并不是沈夫人的儿媳妇,不够资格到沈夫人跟前去。她的头顶,该是沈缇的正室小殷氏。
跨过小殷氏去讨好殷氏,僭越了。
自下往上看,奴婢们自然会觉得由婢到妾是飞升,是跨越阶级。
但从上位者的位置往下看,妾和婢有什么大区别?不过就是多给妾一些体面罢了。
照香身为奴婢,从懂事起就活在阶级规矩中,越矩就要受罚。从前在冯洛仪的院子里,她是个三等丫头,连正房就进不去。
她对规矩的敏感度更高于冯洛仪。
这个事是不对的,照香很清楚。
但……让冯洛仪去试一试又怎么样呢?
照香便道:“那挑个什么颜色的好?”
照香去选料子去了。
冯洛仪坐在靠窗的榻上,在明亮日光里一针一线地给殷莳绣着鞋面。
从前母亲处置妾室的时候,悄悄教她。
不要在男人兴头上去顶着干。男人的宠爱持续不了太久,总有消下去的时候。若一直消不下去,就再给他立个新妾。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等新妾分了旧妾的宠,再寻合适的实际把那狐媚子驯服处置了。
但在那之前,一定不要与男人顶着干,要顺毛捋,让他觉得你是个大度的正室。
有新欢在怀,男人是不会在意失了宠的旧爱的。
冯洛仪抬起头,尘埃在斜入的阳光里漂浮。
小殷氏如今表现得正是如此,任谁看,都是个挑不出错的正室。
她似乎……也深谙此道呢。
当沈缇在岔路口停下脚步的时候,长川眨眨眼。
不是说去书房吗?在这儿徘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