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缇抖了抖衣摆:“走吧,回去。”
这回终于是正常的步速了。
长川还是忍不住问:“公子,刚才怎么了?”
沈缇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他:“你刚才怎么跑到院门口去了?”
“是照香姐姐喊我过去的,她说公子和冯姑娘要说重要的事,叫我别偷听。”长川气鼓鼓,“我哪有偷听,平陌哥哥教我的,我们跑腿的,就要在窗户底下听唤。”
沈缇道:“你既知道,怎地还跑远?”
“啊,是照香姐……”
“照香是你什么人?你要听她的话,不听平陌的话?”
长川:“啊?”
沈缇绷起脸:“罚你抄十页字,明天交给平陌。”
长川瞠目结舌:“啊?!”
沈缇问:“以后知道该听谁的话了吗?”
长川蔫了:“知道了。”
沈缇“哼”了一声,放缓步速,恢复了他读书人的从容仪态。
太阳渐西,虽还没落,但光都是铜金色的了,甬路像洒了层金。
沈缇缓缓走在上面。
对后宅女子来说,孩子真的很重要。
母亲只他一个孩子。他出生后没多久,亲祖母便去世了。母亲头上没有婆婆,但隔了房的几位同族的伯祖母、叔祖母联手给母亲施压,要母亲给父亲纳妾,开枝散叶。
只祖父和父亲都是曾经差点死在流放之地的人,颇看得开,替母亲挡下了,才有了家宅安宁。
母亲很多次告诉他:【幸好你立住了。】
【她们哪是为着什么开枝散叶呢。】
【不过是看不上我罢了。】
【幸亏我有你。】
所以,沈缇虽然斥退了冯洛仪,但是并不想过度苛责她。因为能理解。
冯洛仪抱着他的时候,也是羞耻的,她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
她也曾是读诗书、知礼仪的女子。因在闺中有才名,母亲托人弄了她的诗来给父亲和他看,他们点了头,认可了,才订了她。
沈缇的脚步顿了顿。
因他忽然想起来,他的母亲沈夫人其实对儿媳也是有期望的。她因为自己读书不多出身又低,曾被沈氏族中妇人轻视、排挤,所以一心想给他找个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家的女儿。
旁人听得这次他订亲的女方是舅家表姐,都撇嘴角,自是都以为这桩婚事是沈夫人占了大便宜,拿他的终身去拉扯低微的娘家。
可其实,在这件事里,沈夫人也是放弃了自己的多年的期望,也是为了他妥协了的。
其实这件事里,每个人都在妥协,不是只有他。
沈缇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从前,确实不够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