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冷冷地看她一眼，再转回来看马秀，嘴巴一扯，冷笑一声，说：“要是她真像你们说的来勾我就好了，我做梦都要笑醒。屋里有得几毛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看看我们家，除了吃肉狠（厉害），哪个有出息了？七个细伢子，有一个考试能及格的吗？你们两个大的，赚过一分钱吗？反正没钱了，问我要就是。我留你们在这里吃喝，你们大包小包往回背，我是看妈面子上，没做声。但是，问问你们自己的良心，屋里最难的时候，你们为我做了什麽，帮妈做了什麽？我从来就不欠你们的。钱是我辛苦赚回来的，我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只要她愿意要，我现在就把家当全给她送去。可惜了，人家思想境界比你们高，不稀罕！以后，我要是再听见谁说她半句不好，别怪我打上门去，彻底断了这门亲。”
他揭了底，两姐妹都说不出话反驳。马秀捏着袋子不知道该说什麽，被他后面那几句话，吓得心惊肉跳的。
她还盘算着，将来外孙们大了，让君伢子这个舅舅带着，都混个好出息。现在他这麽一讲，两个姐姐都不想管，那不是彻底凉凉。
马秀一急，胆子就上来了，小声说：“我们是一家人，没得为个外人……”
“一家人，呵……妈，你也消停些，再听风是雨，听声是浪，那就别怪我又搬出去。反正，我不也是个外人嘛！”
马秀惊得手里的袋子都掉落了，忙讨好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兰妹子，霞妹子，你们住了这麽久了，细伢子也要开学哒，早点回去做準备吧。”
李君知道马秀肯定要贴补她们，这是他默许的，为了那几个小孩子，出点钱不是什麽大事，只要她们识相就行。他转身上楼去，这次，认真锁了门再睡。
李君晚上还要去接班，睡到下午四点就赶快爬起来，重新洗了个澡，不舍地换下她给自己做的那睡衣。
没舍得丢洗衣机，仔仔细细地用手搓了，晾在阳台上离床最近的位置。
然后拎上给她买的那些东西，之前光顾着生气，现在才想起还有他给她买的手表放在桌上没收。他出来一看，果然，被李兰顺走了。
人都走了，追回来也不想要了。
李君心里给李兰记了这一笔，把袋子放在摩托车上挂好，回头看一眼店面，又下车来，拣了一袋梨带上。
本地的黄皮梨，皮厚有渣，没这个水分多，口感也差些。他从鱼米之乡常迪进了半车这种梨，批发价只比本地梨贵几分，回来就被人订了去，只留了几篓给自家店里卖。外甥们多，一天能干一篓，剩的就不多了。
马秀看着他拿梨，再不敢做半句声，还帮着扯塑料袋口子。
还好还好，这次过来，门虽然关着，但她应该是看到了他纸条，没有外出，就在家里。
她听到外面的摩托车声音就起身，没等他敲，已经打开了门。
“抱歉，昨天我有事出去了。你休息好了吗？”
“嗯，先进去吧。”
进门之后，他把袋子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解释道：“进货那看到的，顺便买了。天气马上就转凉了，我……”
隔了两天不见，他有很多话想说，又怕说多了暴露自己的心思，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
林萱坐在袋子旁，手在袋子上面一一划过，然后说：“辛苦你了。进货顺不顺利，今晚要去上班那吗？”
他惦记着她，她尽管坚持让他保持距离，但一样是关心他的。
李君心里甜，嘴上说话也甜丝丝的：“都好呢，你别为我担心，我特别好。等下要去上班，就是担心你，所以先来看看。你晚饭準备吃什麽，我帮你做了再去，来得及的。我做完饭就走，保证不耽误你学习。”
林萱等着他说完，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特别愧疚地说：“李君，我不考大学了，抱歉，还耽误你时间去帮我找书。”
李君刚才那点甜，立刻就变了味。
她打工都没忘记的大学梦，怎麽突然就放弃了？
“怎麽了？钱的事你不要担心，你只管放放心心去考。”他说着，摸到钱包，掏出来，把里面的三张银行卡全抽出来，放到他面前，接着说，“存折那些在家里，我等下去拿。”
林萱伸手把卡推了回去，笑着说：“不是不是，钱我够用，是我不想读了。”
李君联想到昨天黄昏还没回来的她，焦急地问：“是不是昨天出了什麽事，你和我说说好不好？”
林萱显然有些犹豫，她看了看手上戴着的表，问他：“你几点要去上班那？”
李君的注意力落在她手腕上，他记得，这块表是林叔戴过的。他突然庆幸贪心二姐摸走了表，要不然，他冒冒失失拿块表出来，岂不是冒犯了林叔。
不过眼下，表不是重点。
他没有多想就答道：“早点去晚点去都没关系的，你说，我听着。”
先不说将来怎麽样，她无亲无故，如果自己不管，那她又是无依无靠的了。
林萱显然也是把他当成唯一互相关心的那位，面色平静地说：“我去找了人办借读的事，被拒绝了。”
“那换个中间人就是，再不行，换个学校，反正我们拂阳中学的高中不怎麽样，一个好点的大学生都没出。要不去栗山中学？那里升学率高，我帮你去办。”
林萱摇头，说：“不是为的这个，他们在乎的是我背景。我想过了，即使借读成功，以后还是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就算考上了大学，也会被刨根问底。那就算了，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擅长处理这些，最怕麻烦和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