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不合理”这件事她还是没敢提。
现下已经沦落到要做苦工的地步,大汉们的鞭子也就无所顾忌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擅自冒头即为蠢。
似是料到她有此一问,钟管事几步过来,视线再度落向她手背那道伤。
女人语调轻慢冷薄,声音利的和性子一般干脆。
“既不知要作何,又为何自伤躲避?”
钟管事似笑非笑看向她。
褚朝云兀自垂了下眼,“想给自己争个主动权吧,我猜那不是什么好差事,否则李婆子也不会预先敲打一番了。”
有些小聪明还是没必要耍,难免弄巧成拙,所以褚朝云选择说实话。
钟管事表情未变,只错开视线淡淡道:“船娘与秦楼楚馆的女倌不同,虽是做些吹拉弹唱的活计,但你也不必想的太歪,花船的客人并不局限于男子。只不过么……”
女人略带深意的笑了声:“姑娘们即便没有月银可发,但若得了客人的赏,你们怕是攒上几辈子的月例,也是没法比的。”
说罢,钟管事看她一眼,像是有些幸灾乐祸:“现下知道了真相,可后悔了?”
褚朝云断然摇头:“并未。”
褚朝云黑瘦的面容透着坚决,不知怎的,钟管事看着看着便晃了下神。
“好了,去寻个闲人学摇橹吧。”
褚朝云应声离去,几步走到船身一侧,抬头望向上方足三层高的精致雅间,粗略的看了几眼。
……
夜晚的红灯笼高高挂起,花船行至水中央,热热闹闹的雅间内,不时传来阵阵笑声与乐器鸣奏之音,水中倒影如一条分割线,一半是浮华灿烂,而另一半,学了整整半日摇橹的褚朝云,胳膊肘都累的肿起来了。
晚间风大,脚上的破草鞋堪称摆设,吹久了,每走一步都麻木钻心的痛。
原以为上船之后便不用再吃馊饭了,结果负责送饭的工人一来,褚朝云就认出了那只桶,俨然就是被关院子时,大汉手里提着的那款。
两只泛着酸气的馊桶,一只盛着硬馍,一只汤水发绿,说不好飘上来的到底是野菜还是水草,总之难闻的令人作呕。
而其余做工的船娘们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人手一只木碗,盛汤取馍,而后蜷到角落里一口口不知滋味的吞咽着。
褚朝云饿的胃绞痛,也被迫拿了只馍回到暗仓。
身下的木板床本就湿的生苔,窄窗的进风口一吹,冷气一股脑的往骨缝里钻。
褚朝云被冻得头皮发麻,脚趾死死抠住草鞋,这小窗关不得也开不得,开着吃饭要灌一肚子风,关上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想到回房路过的其他隔间,无一人用得起油灯,便知那十文的月银屁用不当。
没来由的恼怒由心而发,褚朝云扔开那馍,趿拉着那双破鞋一路上木梯,大步走去了船尾。
她目光垂直的望着河面,一片片涟漪泛过,褚朝云手指狠狠攥紧,这种日子她实在过不下去,一定要想办法改善改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