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有了李容徽这话,棠音的心便也缓缓安定下来,倒也不似最初那般不安。
她便也没再给昭华递信,也一连数日未曾出府,以免节外生枝。
就当她以为自己会在相府中等到中秋夜宴开宴的时候,朝野中突然出了变故。
彼时盛京城里落了一场秋雨,棠音正坐在闺房中,将前几日里风干的桂花细细研磨成粉。
还未碾好一半,便听见房门外脚步声慌乱而来,继而垂在槅扇外的东珠帘子凌乱一响,白芷匆匆进来,还没绕过屏风,便忙不迭地开口:“小姐,出,出事了——”
棠音握着香杵的指尖微微一颤,忙站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白芷跑得急,如今只大口大口喘着气,抚着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道:“今日本是相爷休沐。可方才宫里却突然来了人,也不知是与相爷说了什么。只听守着书房的荣贵说,相爷连伞都没拿,就匆匆跟着那人走了,一路上脸色难看极了。”
“这怕是宫里出了事了。”棠音将手里的香杵搁下,迟疑一下,还是对白芷道:“你快去备车,我们入宫去找昭华。”
许是这几日临近中秋了,父亲忙于宫中事务,无瑕过问禁足之事。而母亲心软,怕闷坏了她,便也让门口守着的粗使婆子们陆续散了。
如今父亲被急诏入宫,不在府中,她要进宫寻昭华,应是不难。
且若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昭华也应当是知道一二的。
白芷应了一声,慌忙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辇便已备好,棠音与白芷只随手带了一把缎面青竹伞,便上了车辇,由荣满驾车向北侧宫门而去。
然雨中车辇难行,到北侧宫门这一段路,足足行了有大半个时辰,而到了玉璋宫殿门外时,更是已近膳时。
棠音心中焦切,车辇甫一停稳,她便踏着小竹凳下来,匆匆往玉璋宫里走。
守在门外的宝珠宝瓶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有人来,皆是微微一愣,看清了是她后,便提着裙裾匆匆往殿内通传道:“殿下,沈姑娘来了。”
“棠音?”屏风后传来昭华微带笑意的嗓音,旋即一身银红色罗裙的昭华自屏风后行出,紧步走到她的身前,牵了她的手笑道:“今日这般湿冷的天气都来了玉璋宫,可是想我了?”
棠音被她这样一说,略有些赧然,只轻声道:“我本来打算,等过了中秋再入宫寻你。可今日里,宫中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连我休沐在家的父亲都被急诏入宫。我是在是放心不下,便只能来你这问问。”
“连沈相都召进宫了?”昭华微微一挑眉,也有几分讶异:“这还真是怪事,父皇这是打算勤政了?”
棠音听出她话里有话,忙牵住了她的袖口,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昭华倒也不吝啬,只带着她于玫瑰椅上坐下,又吩咐了宝珠去小厨房里拿些两人爱吃的点心,这才缓缓开口道:“你父亲没与你说过么?昨日里,父皇上朝了。”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轻轻摇头。
若是放在旁的君王上,上朝自然是常事,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但成帝痴迷于寻仙一道,在得了凌虚道长后尤甚。长长一载,于群臣眼前露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多还是出席宫中的大小宴席。
他突然上朝,倒是一桩奇事。
棠音这般想着,愈发觉得这是件大事,便迟疑着道:“圣上可是颁了什么新的政令?”
“不曾。”昭华把玩着手边一只珐琅彩釉的茶盏,轻轻笑道:“是问罪。听闻昨日里,陛下终于将当初与吉祥班子勾结的官员们一一查清,只根据一本小册子,便发落了数十人。连清繁殿那位的姑父,大理寺卿徐闻也牵扯其中,判了个秋后处斩。”
昭华说着,嗤笑一声,不屑道:“要我说,还是判轻了些,既是谋逆,那便应当诛灭九族。也省的有些人成日在宫中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