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
影卫半跪在地上,听得上头略显迟疑的一声,惊愕之中,似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再一瞬,尾音却转为慌乱。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耳畔风声一厉,一柄匕首被随意抛在地上,而方才持匕首之人已经展动身形,疾奔而去。
城中,相府。
棠音正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素手捻着针线,正小心地给一只绣着五色鸾鸟的香袋收口。
今日里昭华受惊,她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在回府的路上,便想着亲手做一件礼物送到玉璋宫里去,也好让她展颜。
本想着是送一炉亲手制的熏香,但转念一想,年节时刚送的那炉梅花香想来还未燃尽,再送,便有些多余了。
而其余的东西,一时半会做不完。若是去买,便又失了几分心意。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送一只香袋过去。
她的绣活并不算好,因而香袋上的五色鸾鸟自然是寻了绣娘绣的,但里头的香药确实她亲自配的,都是根据昭华的喜好来。
眼见着就差最后几针的时候,窗楣却被人轻叩了一叩。
棠音下意识地抬起眼来,却见李容徽面色微红地立在窗楣外,气息仍未喘匀。
棠音没想到宫中的庆功宴还未到午膳时便已结束,更没想到他会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来闺房寻她,一时间,倒是轻轻愣了一愣,不曾开口。
李容徽的视线却落在她手里正在收口的香袋上,浅棕色的眸子里升起期许,唇角微抬:“送我的?”
棠音听他一开口,便想起今日天香楼上,京城中怀春少女们看他的眼神,又想起他丢了一把匕首过来,险些伤到了昭华的事,怎么想都有些置气,索性一把将香袋收进了怀里,冷淡道:“不是。”
李容徽愣了一瞬,放轻了嗓音:“生气了?”
棠音没理他,轻蹙着秀眉走到一旁的多宝阁边上,将压在上头作为遮掩的一大堆绸缎挪开,取出底下一柄乌刃的匕首。
接着又往长窗边上走了几步,一把将匕首搁在窗楣上,抿唇道:“你的匕首。”
李容徽没接匕首,只低声解释道:“棠音,你别生我的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这句话一出口,面前小姑娘一双朱唇却抿得更紧了,连秀眉都紧紧蹙起,显是生起了闷气。
今日可是她亲眼看见的,他任由满街的姑娘看着,还丢了一把匕首过来,险些伤到了昭华。
不是这样,又能是怎么样呢?
李容徽还想解释几句,却听‘嘭’地一声钝响,长窗在他眼前合拢,紧接着又是‘咔咔’两声,是自里头上了插销。
李容徽还是第一回见棠音如此,心中一阵慌乱,却也不敢强闯,只能隔着窗楣一声声和小姑娘道歉——
“棠音,你别生气。”
“方才我没认出那是昭华,还以为是什么凶徒,情急之下,才出了手。”
“我本也没想伤她,只是想让她离你远些罢了。”
“我往后再不这样了。”
见闺房里始终没有半点响动,李容徽这才真正慌了神,生怕小姑娘从此渐行渐远,再不搭理他了。
若是失去了棠音,那无论之后他身在边关,还是金座之上,对他而言,都只是置身于阿鼻地狱,不见天日。
再不迟疑,指尖一抬,将窗楣上的匕首拾起,一褪,去了刀鞘,冰冷的刀锋就搁在自己的颈上,寒意透骨,但他的语声却并不发颤,低醇如往日:“棠音,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大盛律法上,也写了杀人偿命。既然我险些伤到昭华,那我愿以命相抵。”
他说着,语声放低,像是在求得她的原谅:“只是,你能不能,别再生我气了。”
话音方落,便听见闺房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旋即长窗自内打开,露出小姑娘神情慌乱的小脸。
当小姑娘的视线落在他架在脖颈上的匕首上的时候,瓷白的小脸更是白下去一层,只连声慌道:“你快把匕首放下,谁说要你偿命了?”
她说着,见李容徽只是定定看着她不动,忙试探着伸过手去,想将那凶器夺过。
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及的时候,李容徽这才醒过神来。生怕手里锋利的匕首伤到她,忙将身子往旁侧一退,指尖垂落,转瞬便将匕首归了鞘,笼着薄雾的浅棕色眸子里,又铺上了一层光亮的笑影:“棠音,你肯理我了?”
棠音这才反应过来,一双秀眉蹙得更紧了,隐隐有几分生气:“你骗我出来!”
眼看着她又要关窗,李容徽遂伸手去拦。
棠音没料到他会如此,想去拢槅扇的手来不及收回,正落在他冷白的手腕上,还下意识地收拢指尖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