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不同,看到万俟望带着宫灯踏入殿中的那瞬间,她甚至突然松了口气,有种救星驾到的荒谬感觉。
这小皇帝,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皇宫中到处灯火如昼,廊檐下悬铃轻响,宫灯璀璨,透光窗纱上都悬着苇索,门上尽插着桃符,贴着金鸡。
走动间,入目所见竟像是走在汉人府邸之中。
“这些都是你着人布置的?”
孟长盈目光久久停在这些汉人除夕传统习俗造物上。往年一切由她经手时,宫中从来都没布置过这些。
她本就性子冷淡,也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必要布置。
可如今打眼一看,心中却莫名触动。
明明都是些死物而已,可却能在人心中激起涟漪。
星展甚至眼睛都有些湿,抱着月台的手臂都不肯松手,像是回到小时候。
万俟望点头,抬手扫过那只悬着的苇索,风过铃响。
“既然是好日子,自然热热闹闹的才好看。”
说着,他面向孟长盈,倒退着往前走,手中宫灯提高了些,照亮他眼中的火光。
“娘娘可喜欢?”
孟长盈顿了下,才轻点头道:“不错。”
万俟望笑出声:“看来娘娘很喜欢啊。”
能从孟长盈口中得一句不错,简直是极大的成就。
说话间,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大,扑簌簌地落下来,又密又厚,才扫干净的庭院又积了一层雪。
大雪压枝,院中一树红梅开得烁烁。嶙峋枝桠上没几片绿叶,却长着大团大团的鲜红梅花,像是雪中的灼灼一团火。
孟长盈不由得驻足,看着那株红梅出神。
万俟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将手中宫灯往德福手里一塞,直接迈步走入大雪纷飞的院子,按着梅树枝干,蹭蹭蹭爬上去。
“啪嗒”一声,折了枝开得最好的梅花。
纷纷雪花落在他脸上身上,万俟望回头扬起笑脸,将那只怒放的红梅高高举起,朗声道:“娘娘!”
孟长盈团在手炉绒套中的手指蜷缩了下,指尖有些麻。
灯影光转,她那双静水深流的眼睛,定定看着一树火红中飞身折梅的意气少年。
孟长盈嘴角牵起极轻的一个笑。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遥遥伸出手。
她什么也不用说,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便让万俟望脸上的笑更肆意张扬。
他飞身下来,快步朝着孟长盈走来,脸被寒风吹红,却更英挺俊朗,显出北地男人才有的粗狂野性。
可肩宽背阔的豪迈身影,却在风雪下臂弯里护着一支蕊心浅黄、花瓣柔嫩的红梅。
他带着一身寒气雪花而来,眼眸黑亮,却在孟长盈面前,将红梅末端插入金线缝就的衣襟。
“这红梅带着寒气,娘娘若要赏玩,我便做尊花瓶好了。”
孟长盈笑了。
她抬手碰了最顶端的红梅,几片雪花飘落。
孟长盈抬眼,对上万俟望的眼睛,他总是生机勃勃,像是满腹野心的小狼,又像塞北草原部落疯长的长草。
“你今天很乖。”
孟长盈说,她为他拂去肩上的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