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将他斩为七百五十一段,焚骨扬灰。”
星展眼眶骤然一烫,几乎要激出热泪,她带着哭腔道:“是,主子。”
孟长盈回身,眼珠转动,看向郁贺。
他风神如玉的面庞沾着凌乱血丝,眼神还在骇异震动,是被她吓到了。
孟长盈眼睫未动,一滴血珠滴下来。
她道:“乌石兰部所有辱及我父的小子,尽皆溺毙于污溷。”
郁贺微微吐出一口气,垂首道:“是。”
他心中同时蔓延出一股子庆幸和悲哀。
庆幸乌石兰萝蜜不必经受这些,却又悲哀于这种念头。
与孟长盈相比,阿姐该对他失望了吧。
孟长盈得到回应,便跌跌撞撞往前走,黛色砖石上留下一行黏腻的鲜红脚印。
胡狗儿影子一样跟在她的脚印后。
星展月台皆担忧地跟过来,却又不敢靠近。
万俟望站在几人之后,遥遥看着孟长盈。鼻端尽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可他的心却像下过一场大雪,冷而凄清。
孟长盈扑倒在那方器青玉案上,道:“备水。”
月台急急转身,胡狗儿比她更快,急急取了温水来,半跪在孟长盈面前,仰头看着她血淋淋的脸。
可孟长盈只是将双手浸入水中,缓缓清洗着。
沾满血迹的双手慢慢在手中露出净白皮肤。
她用布巾细致擦干净双手,再一一摆好祥云鹤鸟镂空铜香炉、蓍草棍、笔墨纸砚。
万俟望看懂了。
她是要卜筮。
他人卜筮是为了求问神灵,趋吉避凶,可孟长盈呢?
她是在寻孟家那些已死的魂灵吗。
孟长盈白衣沾血,猩红满面,却端坐于案后,一双白皙干净的手捧起蓍草棍,闭目静思。
良久,她睁开粘连着血丝的长睫,启唇道:“假尔泰筮有常,某未知可否。爰质所疑与神之灵。惟尔有神,尚明告之*。”
她连念三遍,手中来回蓍策,变幻极快,落笔为卦,叫人眼花缭乱。
就在此时,那干枯的蓍草竟然在她手中断裂了三根。
声响噼啪清脆。
孟长盈垂眸望着断开的三根蓍草,顷刻间竟笑了。
她亲手折断手中剩下的蓍草棍,似哭似笑。
“父亲、母亲、外祖,雪奴儿不必卜算是不是,你们也是欣慰的吧。”
“那人被斩为七百五十一块,以慰孟家三族七百五十一口人,这样可好?”
“……可……好”
话才落下,那把蓍草棍便滚落于玉案地上,孟长盈已闭目昏了过去。
胡狗儿第一时间将人接在怀里,动作极珍惜。
殿中霎时间乱起来,太医来时,乌石兰烈尸体方才处理干净,地面还到处都是血,险些没将太医下先行吓晕。
万俟望亲自迎着太医,一手提着人领子,一手扶着人手臂,半强迫地把太医带到床前。
孟长盈身上已被月台细心清理过,再无一丝血迹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