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一愣，随即又笑起来，说：“是我见外了，不算不算，我们不算账好不好？”
她不犟，还娇娇的。李君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
“我来抹，你去洗洗这些衣服，晾上，这天气，晚上就能干。”
林萱没递给他，把抹布往桶里一丢，说：“没事，不用抹了。挺干净的，我就是没事做，无聊而已。你只有今天休息吧，上班离这远不远？”
她不说上班，他都忘了这个，怎麽办，明天他上班去了，谁给她做饭？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洪家山，山里煤矿多。不远，从这出发，快到镇上时，往右边小路上拐，再进去一两里路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守栏杆，收一下煤炭税，白天很轻松，晚上车多一点。”
林萱立刻内疚了，忙说：“你快去休息一下吧，今天辛苦你跑上跑下的。”
李君走到她面前，学着林叔那样，揉揉她头顶，轻声说：“你跟我客气什麽呢！我不困，我来抹柜子，你去洗衣服，放点洗衣粉，稍微揉揉就好了，没有髒印的。”
林家的洗衣机当年应该是搬走了，要不然昨晚她也不用手洗。
说是让她去洗衣服，拿盆拎水的活，都被他抢先一步干了，连小凳子都摆好了，风扇也对準了她那头。
林萱打开袋子，先看到的是一个小袋子。她从小袋子里掏出来几件内衣和内裤，脸一下蹿红，偏这时候，他贴心地解了自己钥匙下来，从她后方递过来，说：“我有剪刀。”
林萱不敢回头看他，只胡乱地瞟一眼，辨认了他的手方向，就去接剪刀。而他为了让她方便，已经把折叠剪刀掰开了，见她这样来拿，怕扎到她，赶紧伸出左手稍微拦了一下，刚好握到了她伸过来的手。
两人的手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都立刻缩了回去。
林萱把头转了回去，李君装着无事，蹲下来，自动开始帮她剪吊牌。然而他随便朝盆里伸手，拿的第一件就是一条内裤。
李君强装镇定，飞快地剪断小塑料线，在自己如鼓的心跳声里，继续下一件。剪到内衣了，他悄悄吸了口气，然后快速地解释：“不知道哪个尺码合适，你都试试，看哪个最好穿，下次就买哪个。那什麽，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那……”
我不是变态啊！
林萱嗯了一声，帮着翻找下一件的吊牌。
反正最尴尬的都过了，李君干脆不让她洗了，全自己来。
林萱没走开，用手搅着盆里的水，垂着头问他：“你在家很久没有做过饭了吧？”
“嗯，”李君想着心事，胡乱地应了一句，过了一下才回神，赶紧问，“中午做的不好吃吗？”
林萱忙说：“不是，不是，很好吃的。我只是在想，你现在在家里，应该没人欺负了。”
那是当然，现在家里人人捧着他。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很少做饭了。他忙着找机会挣钱，他不许马秀日夜赶工做鞋，熬坏了身体得不偿失，家里这些零碎的活就慢慢由她接了手。如今，他在外面守栏杆，煮饭洗碗有人做，髒衣服带回来，用洗衣机洗了，如果不是他坚持，马秀还要抢着帮他手洗。至于扫地喂猪那些活，他是真的很久没有动过手了。
“嗯，家里我说了算。”
林萱擡头，笑了，说：“真好，这些都是你努力换来的，李君，你真的很了不起。”
李君被她夸得人都要飘起来了，晕晕乎乎问了句：“我想到镇上买些旧房子，搞一点地，自己建房子做生意。”
林萱听了，睁圆了眼，嘴唇微张，然后惊讶地说：“这样挺好呀，人总是要往外走，往好点的地方走。镇上以后肯定会往两边扩张的，只是可能还要几年，这个事，你想做的话，要多备一点资金。”
她仔细想了想，接着说：“爸爸给我留的钱，有差不多三万，我自己还存了些。如果你需要，可以先拿去用。”
去镇上发展这事，李君和马秀提过一次。马秀慌得不行，觉得家里有那麽些钱，已经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实在没必要去冒险。她把自己听来的那些话说给他听，说镇上本来房子就多了，有些带着孩子在镇上念中学的回来说，租房子一个月才几十块钱。既然镇上房子不值钱，那何必去建了养蚊子。
对马秀来说，安安心心在这里开店不就行了，一年赚到的钱，压根花不完。
林萱和他十二年未见，却第一时间表示了支持。
李君嘿嘿乐了一会，才在她的注视下解释道：“钱够的，我存了不少，不买那种好路段的地，够用的。”
想到自己拜托刘孟阳的事，他收了笑，正经问她：“我要买的房子和地，就在你们……那栋房子周围，你……”
林萱又惊讶了，说：“我爸爸也说以后那儿会发展起来，建到街上，太吵闹，影响我学习，不如先修到那，等我念完书了，就不怕吵了，房子也值钱起来。李君，那个……你也知道，这里的人，镇上的人，都在乎那个。我家的事，会不会影响……发展方向？”
李君满不在乎地说：“不会的，政府发展是大计，不会受这个影响。那里……对你没有影响吗？”
林萱摇摇头，有些茫然地说：“所有发生的事，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奶奶自杀，我回家的时候，已经处理好，爸爸甚至没有提起过她死在哪。罗红梅最后是什麽样子，还有爸爸……我都不知道。李君，我有时候在想，会不会一切都是假的？有一天，爸爸会突然走进来，说‘妹妹，爸爸忙完了，来接你回家了’。在我16岁以前，每年都有收到一封他委托朋友寄来的信。李君，我并不害怕，我爸爸一直都在爱我，他会在我身边护着我的。就像我今天去上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想着，也许里面什麽也没有，爸爸只是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