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允呢?”那人反问,在黑暗里抓住她的手臂,不以为然的语气。“这些年,他卫国公权势滔天,别说他两个儿子,连他那个儿媳妇赵子楠都立了累累战功。他卫国公府当真是权倾朝野,我这个皇帝说什么都不算,都是他卫国公说了算。”不等罗筝回答,上官启开始慢慢的说起来。“我时时在想,如何才能削弱他的权力。就在我焦灼的时候,机会来了。”说到后面,上官启终于露出了笑容:“他那个大儿子罗宗在战场上救了你,就是给了我除去卫国公府的机会,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如果你不允,我会血溅当场。”她在黑暗里笑,虽然眼泪不停歇的落下来,还是在笑:“要是我父亲知道我死在这里,一定会踏平你这皇宫。”“可惜你父亲不知道。”黑暗中的人调笑着,松开她的手,用火折子点亮了烛火:“身为贤妃娘娘,你在人前只能和颜悦色、温婉沉静。至于人后,想哭的时候,就躲在黑暗里哭罢。”罗筝盯着那灯光,半晌不敢眨眼。她想起卫国公府的那颗合欢树,想起罗宗的脸。三日后,她跟上官启说,她要出宫省亲。上官启料定罗筝什么都不敢对卫国公说,便放了她去了卫国公府。据说,那天贤妃娘娘与卫国公说了许多话,卫国公高兴的不得了,做了一桌子罗筝爱吃的菜。下午的时候,罗筝一个人去那颗合欢树下,却发现那张长椅不在了。“小姐出嫁那天,大公子命我们将那长椅劈了,如今早化成灰了。”管家看贤妃娘娘有些伤神,垂着头回答。贤妃娘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然后,管家退了下去。贤妃娘娘就在树下站了很久。久到眼睛干涩,久到夕阳西下。终于,她将手指放在手中,呼啸一声,有一只白鸽急速飞来,堪堪落在她的肩头。她看着手里的白娟,又看了看那颗合欢树下长椅留下的痕迹,手一扬,鸽子扑棱棱的飞向天空,向着另一座城池飞去。这天,黄昏的时候,贤妃娘娘去跟卫国公辞行。按照身份,贤妃娘娘是不必跪卫国公的。可贤妃娘娘不知怎么了,执意跪下去,给卫国公扣了三个响头:“谢父兄救命之恩。”“儿啊,陛下既允了,何不多住几日再走?”卫国公扶起罗筝,有些舍不得。罗筝却垂着头,戚戚的笑了一下:“爹爹,我住在这里太久,给爹爹惹了许多麻烦,对不住爹爹了。”“儿啊,你许久不来,来了怎的这样生分了?”卫国公觉得奇怪,也知道罗筝话里有话,但他想不出来近日怎么得罪了皇帝陛下。罗筝只是笑笑,再也不说话,和小侍女一起出了门,坐着轿撵离去,再也没回头。贤妃娘娘薨逝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雨水冲刷着常青殿的屋檐,贤妃娘娘静静的躺在榻上,身侧铺满已经干掉的合欢花。一把很小的圆月弯刀插在她的胸口,她的面色平静,像是熟睡了一般。消息传到卫国公府,卫国公罗镜双手颤抖着打碎了自家最珍贵的一件瓷器。大公子罗宗和罗正从边境快马加鞭赶回来,已是三日之后。这三天的不眠不休,并没有让罗宗感觉疲累,他下了马,步履匆匆的走进来,亦步亦趋:“筝儿!筝儿!!”罗正赶过来扶着他:“哥,你慢些。”风尘仆仆的两个人走到灵堂前,只见卫国公坐在椅子上暗自垂泪,背越来越弓,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罗烟在旁边替他顺着气,也一个劲的抹眼泪。罗宗和罗正见过了卫国公,就去祭奠罗筝。罗宗看着那灵牌,哭得几乎昏厥。“哥哥,你莫要伤心了。陛下特准我们在卫国公府摆灵堂祭奠姐姐,等姐姐下葬时,也准我们前去抬棺,送姐姐一程。”罗烟忍着伤心,走过来扶着罗宗,安慰道。“我们走时筝儿还好好的,是不是上官启……”罗宗的脸上,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他喊着罗筝,声音已经嘶哑。听罗烟说陛下这般好心,立刻起了疑心。“放肆!”卫国公听儿子伤心之余竟然怀疑当朝天子,上前去一个耳光将他打清醒:“怎能直呼陛下名讳?!”“哥哥,不是陛下。姐姐那天来省亲,看到后院里那张长椅不在了,也不知是怎么了,神情恍惚的走了。当天夜里,姐姐就……”罗烟一五一十的跟罗宗说着那天的情景。说到了那颗合欢树,说到了那张长椅。罗宗突然往后一倒,昏了过去。